屋外的動靜聲漸漸地靠近了大堂。
不久後, 守在門口的嚴二讓進來了兩人。
林玉和林冬。
與此同時,範伸已讓人去後院的暗屋內,將文王所要的那位畫師一併提了過來。
這番一闖, 外面的局勢越發嚴峻,漆黑的夜色裡沒有半點燈火,豆大的雨點子砸在屋頂上,每耽擱一刻,屋內的人離死亡便越近。
林玉進來摘下了身上的斗篷, 同文王行了禮後, 稟報範伸道,“知州府內全是弓箭手。”
看來, 朱侯爺今夜不弄死這屋子裡的人,是不會死心。
文王恨得牙癢癢, “本王非要宰了這個狗東西不可……”
範伸沒有說話,示意林玉和林冬將身上的黑衣褪了下來, 再看了一眼跟在文王身後瑟瑟發抖的丫鬟和畫師, 沉聲道, “換上。”
林玉和林冬則扮成了畫師和丫鬟。
範伸親自帶著二人走了出去。
雨霧裡的一陣箭雨開始鋪天蓋地地落向東南角,範伸的腳步剛跨出那道偏門, 迎面的雨霧中突地奔來了一陣馬蹄聲,聲勢震耳。
火把的光亮將那泛白的雨線照了個清清楚楚。
林玉和林冬二人埋著頭齊齊後退, 隱在了知州府的府兵身後。
前路被困。
範伸一人立在前,也沒往外再動半步,平靜地看著那位威風的侯爺從馬背上下來,靴子濺起了雨水, 踏著雨霧朝著他走了過來。
朱侯爺從未想過要同他範伸站在對立面。
亦或是從未想過要同皇上翻臉。
過去的二十幾年中, 有十幾年, 他在皇上跟前扮演的角色,如同當今的範伸一樣。
不過是皇上手裡的一把刀。
後來混出了自己的一方天地,自然不願意屈於只做一把刀,攬來的權利越大,做的事情便越多。
朱侯爺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皇帝開始對他已經沒有了以往的推心置腹,意識過來時,是在乾武殿鬧鬼之後。
那時候才明白,皇帝早就已經為自己找到了新寵。
那把比自己更為適合他的刀。
離開長安時,朱侯爺還曾想過,找個機會同範伸談談,同為皇帝做過殺人放火的事,一定會有很多的共同話題。
然而世事難料。
還沒來得及喝上一杯,今兒個卻不得不讓他葬身於此。
朱侯爺不知道那丫鬟告訴了他多少,範伸又知道了多少,但同那蠢貨王爺一樣,是他自己要來找死。
朱侯爺走到了範伸跟前,微微仰起從斗笠下露出了一張深沉的臉。
目光瞟了一眼範伸身後的‘丫鬟’,才轉過頭看著範伸道,“範大人要上哪兒?”
範伸沒拿傘,也沒戴斗笠。
頂著雨水立在那,臉色卻絲毫不見狼狽,聞言一笑,反問,“侯爺能讓我上哪兒。”
雨霧中,一陣僵持。
範伸又道,“下官一直沒弄明白,侯爺為何會為了一個丫鬟,千里迢迢從長安追到了江南,不只是下官不明白,皇上也沒弄明白,下官此趟前來,本欲睜隻眼閉隻眼,出去隨口給一個交代便是,誰曾想,今兒個運氣不佳,竟被這不長眼的丫鬟給送上了門。”
朱侯爺嘴角一抽。
範伸又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殺人放火,殘害忠良嗎,這等子事,誰又沒有幹過,侯爺大可不必如此。”
朱侯爺眸子一凝,死死的盯著他。
範伸卻是輕鬆的一笑,看著他道,“一年前,首府蘇家,我這不是還同侯爺一起去過?”
範伸說完,抬起手抹了一把額前冰涼的雨水,放置眼前,看著那雨滴子順著指尖而下,漫不經心地一捏,緩緩地道,“咱們這種人,趨炎附勢,唯利是圖,將來橫豎都得下地獄,又豈會在乎,多添這兩樁……”
朱侯爺久久地看著他,臉色依舊陰霾,良久才道,“範大人倒是想得開。”
“下官想得開沒用,得侯爺想得開。”
兩人相互看著對方,一陣死一般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