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一雙眼睛子瞅得仔細, 就差將頭扭過去了。
範伸卻突地回頭瞥了她一眼,那深眸又黑又沉,姜姝看戲的心, 被逮了個正著,眼珠子輕輕一轉,及時挪了個方向。
範伸再回頭,便是熟練地將腳一抬,將那姑娘逼著往後退開了兩步後, 才從懷裡掏出了十兩銀子, 擺在了桌上,簡單幹脆地道, “同你打聽個人。”
花樓裡女票客雖無情,勝在人來人往, 見過的人多,來這尋人的也不少。
見跟前這位公子氣度非凡, 清高俊逸, 姑娘的臉色陡然一紅, 軟聲道,“不知公子要打聽何人。”
“薛員外。”
那姑娘一聽, 眼裡有了幾分意外。
範伸多解釋了一句,“去年鹽船翻了江, 他還欠我一些錢財。”
這回姑娘的神色倒沒覺得奇怪了。
去年薛員外因鹽船翻江,欠了一屁股的債務,這半年來,就連上花樓, 都開始賒賬……
姑娘伸手收了桌上的銀子, 同範伸道, “公子今兒來的不巧,換作往日,薛員外可是我含香樓裡的常客,也不知出了何事,昨兒就沒再來。”說完又好心地道,“公子若是要尋人,恐怕還是得去一趟薛府。”
“嗯。”
範伸沒再多問,胳膊習慣性地搭在膝上,指頭蹭著黑色的錦緞,輕輕一敲,沉思了一陣後,端了几上的茶盞抿了一口,才轉過頭去看姜姝。
只一眼,神色便定在了那。
身旁那人的小嘴兒正張開,只見對面姑娘手裡的一顆葡萄,“咕嚕”一塞,便被她含進了嘴裡。
嘴角幾動,吃得挺上勁。
而跟前那木几上,已經有了一堆的葡萄皮。
範伸的眉心突地一跳,收回了那隻撐起來的腿,湊過去盯著她微微鼓動起來的粉腮,輕聲地問道,“好吃嗎。”
適才見範伸同那姑娘說話,姜姝也無事可做。
不知道他找那什麼薛員外有何重要之事,但知道他自來是個大人物,尋的人必定也不簡單。
姜姝也不想吃。
跟前的姑娘偏生要喂她,她只得張口。
有了第一顆,就有第二顆,姜姝還想著,是不是每個上花樓來女票的客人,都要被姑娘們這般投餵,要是照著這番吃下去,那逛花樓有何意義。
還不如她買幾斤葡萄回去,請幾個丫鬟專門替他剝……
“我不餓。”姜姝被他這一問,也尋了個機會,推辭了跟前的姑娘,看著几上擺了一桌的酒菜,想起上頓還是在馬車上啃的一塊幹餅,當下拿起箸夾了一粒花生酥,送到了範伸嘴邊,“世……表哥要不要也吃些。”
範伸的眸子在那筷子尖上,頓了一陣,黑眸輕輕一抬盯著姜姝,緩緩地湊了過去。
屋裡的琵琶聲,輕輕一顫沒了音,跪在跟前餵過姜姝葡萄的那位姑娘,也自覺地往後退去。
林子大了什麼又沒見過。
藉著花樓的地兒,會情人也好,行斷袖之禮也好,都不是什麼稀奇事兒。
姑娘們心知肚明,今兒來的這兩人,恐怕也只是想尋個地兒,個個瞭然地埋下頭,陸續地退了下去。
房門輕輕一關。
屋內安靜了下來後,範伸才直起身,低啞地道,“別鬧。”
姜姝一瞬解脫。
一雙手都舉麻了,沒見他吃,也沒見他不吃,早就後悔自個兒怎伸了筷子過去,如今見屋裡的姑娘都走了,回過頭去極為無辜地道,“這可怎麼辦,要不我去將她們再喚回來……”
範伸沒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