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伸緊跟其後,到了阮大人跟前,腳步一頓,側目吩咐道,“將外面的人都清乾淨,提朱侯爺上來。”
阮大人心頭“咚咚”幾跳,知道今兒終是要審這出大案了,激動地應了個“是。”轉身趕緊忙乎了起來。
阮大人親自下地牢去提的朱侯爺。
鎖死的牢門“吱呀”一聲開啟,外面的光線溢進來,朱侯爺有些不適應,抬手遮擋了一下,眯著眼睛看清來人是上回那沉不住氣的替身之後,臉上為之一動。
總算是有動靜了。
關了這幾日,日日不見天日。
沒見著朱貴妃的動靜,也沒見皇上的動靜。
今兒終於來了。
阮大人讓侍衛架著他胳膊押出地牢時,朱侯爺臉上並沒有任何意外,也沒有問他,自己要去見誰。
一路沒有半絲抵抗,規規矩矩地讓侍衛將他押進了大堂。
朱侯爺一進去,大堂的門便在他身後,“嘭”地一聲關上,屋內就只剩下了皇上,王公公,範伸和朱侯爺。
自打侍衛押著朱侯爺進門,皇上目光就一直在他身上。
看著他一臉的狼狽不復往日的威風,心頭多半安慰了些。
往日,他能給他光鮮,今日自己也能讓他落魄到一無所有。
他養出來的人,只能聽他的話。
否則,他便能毀了他。
屋子裡安靜了幾息,朱侯爺跟了他二十幾年,豈能不知道他是什麼心思,如他所願地“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求饒道,“陛下,臣有罪。”
屋內燈火明亮,朱侯爺臉上那悲痛和悔過之色,皇上看了個明白,倒是好奇了,一聲冷笑道,“你背叛朕,利用我兒,殺我兒之時,可曾想過會有今日。”
朱侯爺頭磕在地上,也沒狡辯,直接認了罪,“臣有罪,臣辜負了皇上……”
說完才抬起頭,看著皇上真誠地道,“臣是該死,但臣心頭一直放心不下,臣怕皇上著了奸人的道啊……”
朱侯爺的聰明同朱貴妃一樣,從不正面去面對自己的過錯,而是找出另外一件高過於自身過錯的事情,朱侯爺不待皇上開口,又繼續道,“陛下,那秦府鬧鬼,確實是秦家餘孽所為,是秦家餘孽聯同韓家,太子一起矇騙了皇上,臣對陛下所言句句屬實,他們就是想挑撥臣同陛下的關係,目的為翻案,想要皇上背上千古罵名……”
朱侯爺被關了好幾日,雖瞭解皇上,卻不知外頭的情況如何了。
這話若是放在今兒早上,皇上或許還會動容。
讓他出來同韓家對抗。
可如今,皇上已經改變了主意。
他不需要他再替自己賣命,千古罵名,不是自己來背,而是他朱侯爺。
皇上今兒來,也不是為了問他秦家的餘孽,也並非是為二十幾年前他們一同策劃的火藥冤案為難,自身想問問他,為何他要背叛自己。
連阮大人都能猜出來,他那番自尋死路,炸了江南知州府,沒那麼簡單。
更何況是多年同他相處的皇上。
原本皇上打算等著他自己翻牆跳出來,露出馬腳,今兒文王出事之後,他也沒那個耐心了,直接問道,“侯府的丫鬟在哪。”
朱侯爺一愣,“陛下,臣冤枉……”
皇上又是一聲冷笑,“朕冤枉了你?”聲音陡然一厲,憤然地道,“你那夫人捅了簍子,朕讓你自己解決,你倒是乾脆將人弄死了,卻又給自己落下了個把柄,一路追著那丫鬟到了江南,為的是什麼?當真是為了怕那兩人被暴露了出來嗎?你真有如此忠心,為何不報於朕?”
皇上盯著他道,“那丫鬟被朕先找到,你便急著想要滅口,不惜對範大人下手,對王爺下手,更是打起了那兩老人的主意,想要以此來要挾朕,為的不就是你那個潛伏在朕宮中二十幾年的眼線……”
朱侯爺聽完前半句,心都已經涼了,再聽完了後半句後,便漸漸地明白瞭如今的形勢。
事情還沒暴露。
還未走到最糟糕的地步。
“陛下……”朱侯爺抬起頭,正打算‘招’了,皇上卻又突然看著他的眼睛道,“你好好同朕說,當年你們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朕。”
那話問完,皇上自己都愣了愣,不明白為何會說出“你們”二字。
話到了嘴邊,幾乎是脫口而出。
對面朱侯爺的神色,也在那一瞬間露出了慌亂。
冷不防的一個試探,最能抓住人內心。
朱侯爺再深的城府,抵不過心虛,眼裡的慌亂,即便是一閃而過,也沒能逃出皇上的眼睛。
“說吧。”皇上咬牙道,“朕能留你一個全屍。”
皇上也沒料到,自己的一個‘口誤’會讓朱侯爺驚慌起來,那句“你們”雖有很多種解釋,可以是朱家人,也可以是當年那兩個老奴。
但此時,皇上腦子裡什麼都不願意去想了。
只想聽他朱侯爺說。
說出一個可以將所有的破綻都圓回去的理由,或是說出一個讓他的嬌嬌寧願喂自己兒子毒藥,也要保住他朱侯爺的理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