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子慌慌張張一齊跑上來,林場的奴才見勢不好,嚇得連滾帶爬跪在一旁,一個勁兒地自責。
馮祥害怕得老淚顫顫。
“殿下……您沒事吧……”
弓箭落地,遼袖的指尖幾乎嵌進肉裡,沁透血珠,尚存了理智,竭盡全力才能勉強支撐身子沒有坐下來。
她受了驚嚇,還得忍淚抬起臉,睫毛顫抖,面板泛起不正常的顏色,呼吸急促,洶湧得一起一伏。
她眼角溼潤,卻固執地盯著他。
文鳳真捂著鮮血淋漓的手,一步一步,經過她時,白袍衣角淡淡的清香,與血腥氣混雜一塊兒,令她頭暈目眩,像個溺斃之人。
她聽見他落下一聲輕笑。
文鳳真忍著疼,面色白到幾近透明,輕慢一笑,得意的模樣,頑劣極了。
他將另一隻沾滿鮮血的手緩緩抬起,朝她逼近。
遼袖神情脆弱,想跑,卻彷彿被釘在這裡!迫不得已地站著,水意在眼角蔓延。
男人強勢的氣息迫近,心頭的陰影愈發強烈。
文鳳真一隻血手搭在她肩頭,目光逡巡,不言不語,似要將她看穿。
遼袖閉眼咬牙,好生煎熬,瘦削的雙肩顫抖。
他只將手掌懸在半空,並未真的落下來。
像是蟒蛇吞拆入腹前再盤弄一番。
滾熱的血液,一滴、兩滴、打落在她肩頭,順著起伏的衣領線,洇透一片,綻開朵朵紅梅,隱沒入白皙似的脖頸,咬噬每一寸面板。
她的淚瓣搖搖欲墜,“啪”地一下濺落在他手背。
這副畏怯的嬌態,叫人忍不住將血一下一下抹在她白嫩的小臉上,慢條斯理地欣賞她的淚光。
文鳳真仍是斯文的,輕輕落下,幾乎只有她聽見的聲音。
“明日飲仙樓,願賭服輸。”
吐息微冷,叫她險些站不住了。
上回玩骨牌她贏了他一次,文鳳真絕不會叫一個人贏自己第二次。
*
遼袖回想著今日的事,只覺得心驚肉跳。
陸稚玉的那聲提醒是什麼意思?她讓她把光陰抱緊了。
可若是遼袖將光陰抱在懷裡,只怕中箭的就是她自己了,遼袖覺得陸稚玉這個人有些不對勁。
遼袖本來許久不曾做夢,這天夜裡,鼻尖仍淡淡繚繞著他的血氣。
她夢見自己跪坐在他腰畔,腰身柔軟塌陷。
龍榻上的年輕帝王,探出蒼白修長的手掌,有一下沒一下撫摸過她光潔的脊背。
背上只有一條綠綢帶,面板落滿了紅印子。
指腹順著一道凹陷的脊線滑下,勾得人唇乾舌燥,纖瘦的蝴蝶骨,瑟瑟發抖。
她整個身子不可抑制地顫著,又怕又羞愧。
年輕帝王一根手指貼上她的下巴,用力地颳了兩下,少女的脖頸便迫不得已仰直,讓他好好養眼。
“是誰說強扭的瓜不甜。”
他掀起眼簾,咬裹住了她的唇瓣。
她眼紅紅,瞪著他,牙齒咬破了他的嘴唇,血腥淡淡充盈。
“太醫們說你不吃藥,是不是。”
他說著俯下身子,用嘴咬開左手的繃帶,一圈圈拆下,威脅著要把她的腕子捆在背後。
“陛下……”
她嚇將小臉埋在他懷裡,一下子抓上他的左手。
遼袖實在輾轉反側,她披了一件中衣,起身,赤足踩在地上,推開窗,吸了一口涼爽的夜風,怔怔地望著明月。
*
淮王府折騰了半夜,箭矢幾乎貫透了文鳳真半個手掌。
馮祥著急地忙前忙後:“殿下傷勢嚴重,若是老祖宗曉得了,一定狠狠責罰咱們這些奴才。”
文鳳真的嗓音傳過來:“那就別讓她知道。”
馮祥進去伺候,殿下披了一件綢絲袍子。
左手經過太醫醫治,已無大礙,只是用繃帶一圈圈纏繞上了。
文鳳真從領口摸出那枚金片吊墜,斑駁泛舊,本就不是真金,又或許是經年累月摩挲的緣故。
他仰頭,望著這輪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