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您件美事兒,下個月初一正是宜嫁娶的好日子,殿下今日來了,下個月可也要抽空來啊!”
陸稚玉連忙笑道:“殿下,您快看遼姐兒跟宋公子多般配啊,他倆看起來這麼好,簡直是天作之合的一対,這事兒也辦得好,真讓人豔羨呀。”
文鳳真捏著茶盞,顧窯燒出來的上品瓷器,玉白胚胎隱隱出現裂痕。
他的身子往太師椅上一靠,看似懶散不經意,卻在望向遼袖時身影一滯。
她低下頭,卻是帶著高興的羞紅,宋搬山望著她的眸子裡閃著柔和微光,似乎在鼓勵她。
她抬起頭,與文鳳真目光接觸時,似乎有些發怔,怔了好一會兒,她的笑容更燦爛。
“殿下,寄住在王府的日子,您対我頗有照顧,本當是該請你來的,只是老祖宗說你不愛熱鬧,多謝殿下今日為我賀喜,您也會為我高興吧!”
她咬重了最後幾個字。
文鳳真不言不語,手中杯盞驀然生裂,如蛛網一般攀爬得更快,他回想起她的話。
“殿下,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殿下,你真的這麼想知道一切嗎?”
“殿下……是我対你厭倦至極!”
這是她的誅心之道嗎?
文鳳真掀起眼簾,懶懶地靠在太師椅上,卻發現身子僵硬無比,無法做出從前輕鬆的姿勢。
他現在想翹起嘲諷的笑意,眼底輕慢,雲淡風輕,驕傲十足地瞥他們所有人一眼,嘲笑道。
不是非你不可!
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我怎麼樣?
你們都想錯了,我根本不在意遼袖。
可是這幾句話他說不出來,壓根說不出來。
喉頭晦澀無比,他甚至都無法維持笑意,也無法開口說一個字音,怕讓人看出破綻,怕讓人貪婪地嗅到他的在意。
為他跳進深湖打撈金身碎片的遼袖。
她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在夢裡一起騎過馬射過箭,給她扎辮子,忙完朝政後,親自做她喜歡的點心。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
吃她吃剩的飯菜,給她擦洗身子,總是哄著她,袖袖,今天怎麼又不高興。
她一生病他就緊張無比,吻掉她的眼淚,把龍袍披在她身上,親過她每一根手指。
眼底一點點愛意消散的遼袖。
她為什麼要說出這種話!
茶盞瓷片轟然一下子破裂!狠狠扎進他的掌心肉,扎得滿手都是鮮血,疼痛鑽入骨髓,一下又一下刺疼神經。
他沒讓人任何察覺出來,不動聲色地掩飾在寬大袖袍下。緊緊地握著瓷片,扎得越來越深。
兵部尚書陸恩快活地笑了一聲,捻著鬍鬚,充滿了得意與興高采烈,彷彿大獲全勝,贏了一般,他前傾了身子,故作驚訝地說。
“殿下,您該是不是身子不適啊,臉色好白啊!當然了,您本來就白,您……該不會是不高興吧。”
文鳳真指尖發顫,將瓷片猛然往肉裡嵌深一分,又一分。
猛烈的疼痛令人清醒,他面色淡定,嘴角翹起優雅的笑意。
“本王身子並沒有不適。”
陸恩往椅子上一靠,大腹便便,官袍幾乎勒不住,他笑呵呵道:“那就好那就好,嚇死微臣了。”
徽雪營的舊部又有人高聲笑道:“原來是誤會一場呀!那時候,京城裡到處都傳殿下想收了遼姑娘,原來是假的。”
“那會兒咱們這些老傢伙,真以為殿下會跟遼姐兒一起,沒想到今日,是先喝了遼姐兒和宋公子的喜酒啊!哈哈哈!”
有人滿意地飲了一口酒:“嗐,姻緣上天欽定,怎樣強求也求不來的,徒惹笑話罷了。”
文鳳真袖袍下的瓷片驟然鬆開,他緩緩呼吸了一會兒。
抬眸,琥珀色瞳仁死死盯著這間客堂裡的所有人,勝負未定,這幫老東西笑得未免早了些。
他眼神淡漠地逡巡,彷彿雪蟒遊曳到了所有人身後,探著蛇信子標記下印記。
眾人不敢笑了,被他盯得後背發涼,寒浸浸,一股冷意從腳底躥進五臟六腑,忙用帕子擦了擦汗,收斂神色。
誰都不敢再招惹這頭小畜生,知道他什麼都做得出來。
陸稚玉笑了笑,聲音柔和:“殿下,遼姑娘下個月與宋公子大婚,還缺個證婚人,原是想尋個德高望重的,可是京城還有誰比殿下身份更尊貴呢,您還與遼姑娘沾親帶故,不如——”
文鳳真驀然起身,眉眼淡漠至極,笑不及眼底,一抬指。
“進祿啊,拿咱們的大禮,別讓人說咱們沒誠意!”
幾乎是同時,寧王和宋搬山眸光一凜。
無需宋搬山喝令,二樓閣樓上,從闌干搭出密密麻麻的弓弩,箭頭対準了一個人。
無數條小黑蛇一般,血氣騰騰,陰冷地集中在文鳳真身上一點。
眾人頓時狼狽地四處逃竄,武將面色漲得通紅,一拍桌子,警惕地盯著四周的箭頭:“他孃的誰敢動!誰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