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他究竟想做什麼?
宴席間歡聲笑語,觥籌交錯,醉倒一片。
文鳳真第一次這樣平易近人,與世家子們划拳行酒令,笑得開懷暢意,瓷白脖頸染上一片緋紅。
他與長輩寒暄客氣,不卑不亢,遊刃有餘,鳳眸微亮,瞧起來真摯又和善。
鍾先生拍了拍他的肩頭:“鳳真啊,你這番話說得很好,希望你也是如此做的。”
文鳳真頷首:“鍾先生放心,我是真心想為徽雪營做事。”
這聲音在遼袖耳邊忽遠忽近,她想趕緊逃跑了。
這個時辰,戲院的皮影戲要開場了。
她答應了跟宋公子一塊兒看戲的,正轉過身,一團人將她擁堵其間,不可開交。
一聲興高采烈的喧譁:“今日是殿下的生辰,放孔明燈嘍!”
這當兒,聽得“咚、咚、咚”三聲禮炮響,激越悠揚。
剛一入夜,吆五喝六扯旗放炮鬧哄哄一片。
須臾間火樹嶙峋,十層燈山在佔地將近五畝的大花園中,吐璇露翠,珠光寶氣。燈焰迷暈了大家的眼。
身穿誥服的夫人紛紛上二樓看燈。
香風襲襲,層層疊疊千光萬影下。
這一刻文鳳真望向了遼袖。
他明明有些喝醉了,眼底卻清醒異常,嘴角噙著淡淡笑意。
四目相撞,一時怔忪。
遼袖被人群擠到了邊廊,腦子有些懵懵懂懂,她終於得以透口氣,扶在假山旁,清新空氣還未吸進肺裡,仰頭一望。
咦?開始放煙花了,錯落有致,熱鬧非凡。
長街上百姓披衣推窗,紛紛駐足,嘖嘖稱奇。
在這樣大的動靜下,足以掩飾一切。
文鳳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真從眾人的熱情捧哄中脫身,微笑著推脫。
“等一下,本王喝口茶。”
他坐回了席位,抬腕飲茶,一個動作間,收斂所有笑意。
只有一雙瞳仁,靜靜地瞥向了醉糊塗的姜林,瞬間暗了一分。
姜楚之父姜林。
他那聲“野種”究竟指的是文鳳真,還是遼袖呢?
不重要了。
文鳳真根本不在乎他說了什麼。
父親背上從沒有傷口,他說這是一個將軍的尊嚴。
絕不會背對著敵人逃竄。
多年前為父親收屍時,數了數他背上的刀口,從那一刻起,文鳳真明白了人世間千分之一的真相。
“咔啦咔啦……”
文鳳真的指節緩緩敲擊桌面,勻稱清脆,計算著什麼時辰。
他坐在那裡很安靜,乖巧得絲毫不犯,就像喝醉了,需要躺一下而已。
下一束煙花升騰時。
“啪”地一聲,文鳳真漫不經心地敲碎了碟子,手心握著一枚鋒利的瓷片,站起身,朝姜林走過去。
大家回神望去,發現席位間殿下不見了,只剩下桌面一攤碎瓷。
咦,殿下去哪兒了?
大家醉意醺醺,摸不著頭腦,或許是出恭去了。
總之人潮如織,金輝燦爛,夜色已深,辨不清誰是誰。
文鳳真步子走得很尋常,就像要去給姜林請茶一樣,俯身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姜林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
煙花熄滅的瞬間,姜林與殿下都不見了。
文鳳真側顏極白,神態從容淡定,一手勒著姜林的脖子,另一隻手藏了那枚鋒利的瓷片。
文鳳真一路將他隱秘地拖到假山後頭。
大家都在抬頭看煙花。
姜林的嗚咽聲也被巨大的煙花聲掩蓋了。
天上到處洋溢著生辰的氣氛,而花園後頭的假山,一片空山枯葉的寂靜冷清,朦朦朧朧照得假山越發猙獰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