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書短暫的失神後,迅速調整回正常狀態。
她將垂下的碎髮挽至耳後,點了點頭,“聽說過。那起案件的涉案金額數目之巨、受害者牽連之廣,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應當算是近十年來的金融大案了。”
“金融大案,呵。”楚向彬嘲弄地笑了聲。
宋書有些意外,“楚組長似乎不贊同?”
“涉案金額龐大,數個大投資方和秦氏鬧得險些恩斷義絕,秦氏信譽大打折扣——只一個案子就能做到這樣的程度,對它是個金融大案的說法,我怎麼會不贊同?”
“那楚組長是……”
“你既然是法律專業的高材生,又對國內案例多有研究——那這個案子的結果你是知道的。”
宋書目光輕晃了下。
須臾後,她抬眼,淡淡一笑,“秦氏總經理白頌涉嫌洗錢、股權欺詐在內的數項刑事指控,開庭前畏罪……自殺。她死前留下的自白書坦誠並獨力承擔下所有罪責,唯獨錢款去向下落不明,無法追查。案件懸空,不了了之。”
“哈哈哈……”
楚向彬像是聽到了個什麼好笑的笑話,頭一次在宋書面前笑得這樣明顯。
但那笑聲裡卻是帶著點冷意的。
宋書裝作不察,“楚組長笑什麼?”
楚向彬說:“我笑什麼?我笑什麼你不知道?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的錢款,如果真是白頌親自經手,那怎麼會人間蒸發、不留下半點痕跡?”
宋書露出疑惑的表情。
楚向彬又說:“更何況,白頌是什麼人?當年她在秦氏的功業比誰不是綽綽有餘?秦氏原本就有她父輩留下給她的10%的股權,單吃紅利也夠她世世代代衣食無憂;那時候掌權的秦老先生又明顯有意聯姻、將秦氏託付給她——她是撞了牆壞了腦子才去做這種弊遠大於利的事情!”
楚向彬越說越有些激憤,宋書心底的疑惑卻一層層籠罩上來。
如果呂雲開真的是當年栽贓舉證白頌的人,那他的心腹怎麼會有這樣一番憤慨言辭?貌合神離?可公司內的傳言絲毫沒有這樣的動向。
再來,如果呂雲開不是,那楚向彬又為什麼會對這件案件如此敏感,甚至似乎知道一些內情?
宋書思慮之後,還是邁出試探的一步。她裝作無意且好奇的模樣,轉頭看向楚向彬,“楚組長的意思是,這件案子另有隱情?”
“……不知道。”楚向彬笑容一收,“沒人知道,也沒人敢知道。”宋書瞳孔輕縮。
須臾後,她莞爾輕笑,“原來這世上還有楚組長不敢的事情嗎?”
楚向彬冷冷地掃了她一眼,“少用激將法。今天我跟你說這些已經是多說了——你不是奇怪為什麼Vio有這樣背離行業市場的發展方向嗎?白頌案就是原因。”
宋書一怔。
楚向彬扭過頭去,“秦總不知道是不是怕了,這件事後,白頌成了全公司上下誰也不敢提的名字——當年那件事更成了禁忌。”
“……”
“而且打那之後,所有和那起案件相關聯的融資、兼併重組、基金管理之類的專案,在秦總那裡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壓——就像呂總說的,秦樓寧可拋棄自己在金融資本市場上天生敏銳得鬼一樣的數字敏感度和判斷力、從根上斷絕再創神話的可能,也要逼著Vio一步步偏離投行常態,重心旁落到風投——”
楚向彬說完,目光往旁邊一掃。
然後他愣了下。
“……你怎麼這麼個表情?”
宋書驀地回神,笑著抬頭。
“楚組長,我沒什麼表情啊。”
楚向彬皺眉,“你剛剛分明就是一副——”
“?”
“……算了。”
楚向彬彆扭地轉開臉。
望著車窗外飛速掠過去的景物,他不自覺地緊皺著眉。
是錯覺嗎?
可是他明明覺得自己就是看到了,方才回過頭的一瞬間,那副土裡土氣地遮了女孩兒半張臉的黑框眼鏡後,那雙茶色的眼瞳裡明明浮起了那麼難過的情緒。
像是積聚了雨的雲,卻只是隱忍著不曾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