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撥出一口氣，張春英仔細看邵春娥的臉色，看她精神狀態都還好，擔憂的神色褪去，笑了起來：“那我就放心了。要我說啊，顧正揚這種男人你早就該離了，一點用沒有。”
“現在也不是二十年前了，離婚的人大有人在。”自打知青回城，離婚的人就多了起來，離婚在這個時候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了。只不過大家的觀念一直也沒有改過來，對離了婚的女人還是多有輕視。
邵春娥這麼多年的痛苦跟不易都被張春英看在眼裡，邵春娥離了婚離開了顧正揚那個沒用的男人她是打心眼裡高興的。
邵春娥跟顧正揚在顧銳鋒三歲那年分居，邵春娥這二十多年來跟守活寡也沒區別了。
“顧大有的腿斷了？”張春英又問。
“誰知道呢。”邵春娥淡漠地說。
張春英嘖了兩聲：“真是報應，真想看看李芳芳現在是啥樣子。”
這村裡像邵春娥這麼大年紀的女人，就沒有誰喜歡她的。
顧大有被拖拉機壓斷了腿，村裡的老孃們誰不在背地裡沒少幸災樂禍。
“剛剛我進門的時候看顧正揚出村了，這是去看顧大有去了吧？”今天是大年二十九，也沒誰會在這個時候走親戚，顧正揚冒著寒風出門不是去看顧大有能是去幹啥？
邵春娥對此一點異樣情緒都沒有，顧正揚總把他沒能跟李芳芳在一起的原因歸結到她的身上來，尤其是李芳芳的男人死了以後，他更是後悔，還曾說過要是他多等幾年了，等李芳芳死了男人肯定會跟他在一起。
現在沒了她攔路，邵春娥倒是要看看他倆能不能修成正果。
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渣男賤女趕緊鎖死。
張春英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目光落在莫莉縫著的小衣服上，眼睛一亮：“莫莉這是懷了？”
邵春娥笑了起來：“懷了，一個來月了。”
張春英一拍巴掌：“恭喜老妹兒了啊，你這是終於苦盡甘來了。”
邵春娥坐到炕裡，可不是苦盡甘來了嗎？
苦都在上一輩子吃了，這一輩子怎麼也得甜了。
第09章
兩人又憧憬了一番往後的幸福生活，張春英正色道：“春娥啊，往後你打算咋辦啊？還在這院住著？顧老太可不好相處，顧正揚要在李芳芳那碰了壁，不還得找你來？”
顧正揚對李芳芳確實是情根深種沒錯，可他舔了李芳芳那麼多年李芳芳也極少有讓他近身的時候，他再怎麼挫慫也是個男人，也會有生理需求，這個時候有頭母豬給他他都能上，更何況邵春娥還是他正經的老婆。
在不知道顧正揚跟李芳芳的那點破事之前，邵春娥哪怕是覺得顧正揚噁心也忍著，在知道他跟李芳芳那點事情以後邵春娥就不幹了，顧正揚有好幾次想硬來都被她拿剪刀菜刀逼走了。時間過得賊快，這一晃顧銳峰都二十五了，邵春娥也守了二十多年的活寡了。
莫莉聽著她們說話專心做衣服，張春英拿著剪刀幫著她們裁剪，邵春娥道：“銳鋒也到了可以讓家屬隨軍的級別了，我們打算過完年就跟他走。我們問過了，他駐紮的地方離縣城不遠，到時候我在縣城租一間房子開個小商店啥的，一家人在一起也有個照應。”
對顧銳峰駐紮附近的那個縣城莫莉跟邵春娥都很熟，每年的清明跟七月半她們都會去那裡一次，風雨無阻。
張春英很是替邵春娥高興：“開小商店好，開小商店好，我女婿家在鎮上開的那個小商店生意就不錯。”
邵春娥笑著點頭，而後又問她：“春英啊，你家老大媳婦咋樣啊，還像以前那樣不？”
張春英的笑容就淡了下來。
家家都有一本難唸的經，張春英家也不例外。
張春英嫁到西村生了兩子一女，她老伴兒四年前走了，現在她還一個人單著。張春英性格軟和大度，對兒子女兒都一樣看待，兒子有的東西她女兒也有，在幾個孩子沒結婚之前他們家十分的和睦，等孩子們一個個成了家，矛盾就顯了出來了。
因為張春英跟她男人的一視同仁讓兩個兒媳婦兒十分不滿。一個認為自己男人是長子理應得到優待，一個覺得自己男人是么兒，理應得到厚愛，矛盾就這麼立了起來，這麼些年來原本好得跟一個人似的兩兄弟早就已經互不來往了。
張春英家老大顧大財的兒媳婦性格潑辣，把顧大財拿捏得死死的，對張春英這個婆婆很不尊重，婆媳倆鬥法顧大財要麼沉默著不說話，要麼勸張春英讓一步。
她的小兒媳婦也不是什麼好鳥，小心眼又尖酸刻薄，整天就盯著張春英手裡那幾個為數不多的私房，恨不得把張春英拆骨吃肉喝血才肯罷休。
她閨女倒是個好閨女，只是出了嫁的姑娘沒有辦法整日回孃家，她也有顧及不到的時候。
上一世張春英的結局非常不好，她那大兒媳婦在外面欠了錢，不知道怎麼的就主意打到了張春英的身上，死活要給張春英找個老伴兒。
自古以來只聽說過爹孃公婆逼著女人嫁人改嫁的，兒媳婦逼著老婆婆改嫁那還是整個河下鎮的頭一遭，張春英跟她男人感情特別好，已經打定主意要給她男人守一輩子的，被大兒媳婦這麼逼著，又被村裡人指指點點的，尤其是她小兒媳在得知大嫂的所作所為後不僅不阻止還加入到了勸說張春英的陣營裡面去了。
兩個兒子毫無作為，張春英受不了這個侮辱，跑到了鎮政府去找領導做主，在跟領導控訴完兩個兒子兒媳婦的不孝行徑後她直接在鎮政府撞了牆，都還沒到醫院人就沒了。
邵春娥得到訊息時她都下完葬了。
張春英嘆了一口氣：“還跟以前一樣唄，春娥啊，你說這養兒養兒有什麼用呢？”
張春英眼中滿是迷茫，她不知道為什麼孝順的兒子會在結婚後紛紛變了模樣，她也想不通為什麼他們會任由老婆作踐她這個親媽。
她也不知道這應該怪誰，怪兩個兒媳婦心術不正？可若是他們心裡沒那意思媳婦再怎麼引導不也沒有用嗎？
怪自己嗎？她又做錯了什麼？
邵春娥想起顧銳安，也覺得十分糟心，在兒女的教育上，有顧銳安那個人在那立著，她就立場批判別人的孩子。
莫莉用牙齒咬斷線頭，說：“大娘啊，我覺得是你性子太好了把他們縱的，但凡你小時候多打他們幾下他們也不敢像現在這樣。”
張春英疼孩子，在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如今，她家的三個孩子應是沒怎麼捱過打，每次張春英她男人要教訓孩子都被她攔著，她那幾個孩子從小到大被打的次數恐怕連一隻巴掌的數都沒有。
莫莉覺得這孩子該疼還是得疼，但是該教訓的時候也不能手軟。就像她大哥二哥，從小就沒少捱揍，就連曉曉也一樣。
孩子是最會看大人眼色的，她要是從小就沒有個害怕的人，做錯事也受不到多麼嚴厲的懲罰，那麼等他們長大了，他們對許多事情就缺乏了敬畏之心。
就像張春英的大兒子跟二兒子，他們難道不知道他們老婆做的事情是錯的嗎？他們難道不知道逼母親改嫁是一件錯事嗎？他們知道的，但他們並不覺得後果會有多不好。
都是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