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蒼穹覺得,自己彷彿在雲端中飄蕩,又彷彿在深淵裡浮沉,總有一靈不昧,總有一股沖天的怨氣,無盡的悔意,支撐著他的靈魂碎片死死不肯飄散。無數個念頭,紛至沓來,如同百川灌海一般不斷重新匯聚。
遠遠的,任蒼穹彷彿看到了哥哥在遠處招手,又彷彿聽到了母親在角落裡抽泣,各種場景,似真似幻,不可名狀,無法捕捉。
任蒼穹好想伸手去夠,卻總好像差那麼一點點夠著。
他也想張口去喊,但無論他撐破喉嚨,似乎總差那麼一點喊出聲來。
這時候,一個親切而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清清楚楚地響了起來。
“少爺,你怎麼了,快醒醒。青虹少爺又來鬧事了。”
任蒼穹聽到這聲音,猛然睜開眼來。眼前一張還略有些稚氣的小臉,那澄澈如泉的雙眼帶著一絲焦急,正俯身蹲在他的床前,輕晃著他的手臂,口中吹氣如蘭。
“小琪?”
任蒼穹彷彿被針紮了腳底板似的跳了起來,眼神中透露著見了鬼一般的不可思議,茫然不解地看著小琪。
腦子彷彿被針狠狠紮了一下,嗡嗡嗡轟鳴不停。
確實是小琪,這張稚氣未脫的臉,雖然久違,但還是那麼親切。
環顧四周,周圍的環境,亦是無比熟悉。便連床榻上的被褥,都還有自己的餘溫。床榻旁邊的床櫃,還有整個屋子裡所有的擺設……
任何一個細節,無不告訴任蒼穹,這是活生生的現實世界。
可是,任蒼穹還是覺得自己在做夢。自己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自己不是應該與妖族首腦同歸於盡了麼?
那最後一戰的慘烈,任蒼穹哪怕經歷了時空的間隔,亦感到一陣陣心有餘悸。
那一戰,他浴血奮戰,但根本於事無補。無數妖族大軍便如潰堤潮水一般,壓根無法阻擋。
他親眼,看見即將妖化成為妖族傀儡的哥哥,橫刀自刎。
他親眼,看到了至親至愛的母親,被妖族大軍吞沒,撕扯成渣。
最後,他帶著屈辱和絕望,用盡最後一擊的力量,採用解體大法,與一名妖族的首腦同歸於盡……
那一戰,血染山河!
那一戰,天地同悲!
那一戰,冤氣沖天!
可是,睜開眼來,自己竟然出現在這裡。
眼前這一幕,任蒼穹記憶很深刻。因為這一幕,五年前曾經發生過!
五年前,他培育十株紫珠草失敗。而這十株紫珠草,關係著他這一脈在家族評比中的貢獻點。眼看紫珠草無法成活,無力迴天,任蒼穹失意之下,借酒消愁,經脈一時倒逆,導致真氣反噬,大病一場。
這件事,任蒼穹印象很深,那幾乎是他人生走向下坡路的開始。
而現在,五年後本應該與妖族同歸於盡的他,竟然帶著記憶回到了五年前這段最艱難的歲月!
也許是陰差陽錯。他人生中兩個最艱難,怨氣最重的節點,竟然無縫對接,完美重合,引出了這段不可思議的重生!
就在任蒼穹恍恍惚惚之間,門外一個囂張的聲音叫道:“三嬸,不是我說你。你大兒子任星河天賦平平,又不務正業;老二任蒼穹自甘墮落,喝個酒能喝得經脈倒逆。我看你們這一家子個個都是奇葩,把我三叔留下的這點臉面都丟盡了……”
這聲音一邊說,一邊朝任蒼穹房間走來,橫衝直撞,顯然是毫無顧忌。闖人私宅,如入無人之境。
接著一個婦人的聲音帶著幾分愁怨說道:“青虹,你若真念你三叔的好,就不該三天兩頭往這裡跑。月華勳章是你三叔得來的,自然該由你三叔的兒子繼承。你……”
任蒼穹聽到這婦人的聲音,原本蒼白的臉色,竟然因為激動多了幾分紅潤,雙手竟然不自禁的顫抖起來。
孃親,這是孃親的聲音。
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做夢!
“三嬸,我如果不是看在三叔的面上,早就轟你們一家幾口滾出任氏家族了。你說說,你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現在除了吃白食,還能給家族做點什麼?月華勳章到時候便宜了別人,還不如給我了。落在你那倆廢物兒子手裡,不是白白糟蹋東西麼?”
“青虹,你別過去,你……”
“滾開,賤婦!有三叔的時候叫你一句三嬸。三叔沒了,你就是一個寄人籬下的賤婦!你再阻擋,信不信我抽你?”
任蒼穹的臉色,倏然變冷!
剛剛從重生驚喜中清醒過來的任蒼穹,面色頓時罩起了一層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