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虔一時被晃花了雙眼,頓覺眼前金光四射,竟連這當朝天子的相貌也看不真切,趕忙將目光移向起身謝恩老包的黑臉上,心裡才安穩了幾分。

兩名太監不知從何處搬來兩張椅凳,請皇上與公主坐下,包大人恭敬立在一旁,開封府眾人也紛紛後退,陳世美沒了張龍、趙虎壓住,頓時癱坐在鍘刀旁,喘了幾口,剛想呼喊,卻被公主揮了揮袖擋住了後話。

只見公主輕輕看了一眼身側的皇兄,卻是欲言又止,神情悲切。

天子一看,面帶難色,頓了許久,才開口道:“包卿,那駙馬陳世美的欺君之罪,朕不再追究,包卿就將駙馬放了吧。”

包大人聽言不禁一愣,抬眼開口道:“聖上,那陳世美……”

可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旁的公主打斷。

只見公主挺直脊背,眯眼冷聲道:“包大人,皇兄金口已開,就是聖旨,你卻推三阻四,包大人的眼裡還有皇室嗎?”

包大人一頓,忙道:“公主何出此言?包拯對聖上忠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鑑。”

公主冷哼一聲,道:“既然如此,還不速速放了駙馬?!”

包大人一滯,又拱手對皇上道:“聖上,陳世美不能放!”

公主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高聲喝道:“包拯,你竟敢抗旨?”

“皇妹——”天子嘆了口氣,說道:“皇妹少安毋躁。”然後又轉向包大人道:“包卿,既然朕已不追究,你還是把駙馬放了吧。”

包大人一聽,立刻撩袍下跪,仰頭拱手道:“聖上,即使聖上寬仁,赦了陳世美的欺君之罪,可那陳世美還有殺妻滅子、唆使殺人兩條大罪,罪罪當誅,不可放啊!”

天子一聽,頓時呆住,半晌才問道:“包卿,你所說之言,可當真?!”

“回稟聖上,證物齊全,人證完備,罪證確鑿!”

那當朝天子聽完,面色立沉,緩緩轉向公主,沉聲問道:“公主,包卿所言,朕為何沒聽公主提過?”

公主頓了頓,挑眉道:“那全是子虛烏有之事,本宮以為不必讓皇兄煩心。”

“公主所言差矣!” 包大人雖然雙膝跪地,氣勢卻未減半分,只見他雙目微凜,身形筆直,提聲道:“那陳世美貪圖富貴,停妻再娶,拋棄髮妻秦香蓮,欺君罔上,後怕罪行敗露,竟然唆使韓琪、徐天麟等殺人滅口,其後,又逼迫秦香蓮簽下休書,強行帶走秦香蓮一雙兒女,樁樁罪行,皆有明證!聖上,那陳世美罪惡滔天,不可恕也!”

包大人這一席話,絲絲入扣,條理分明,巍峨正氣,蘊含其中。天子聽罷,不禁微微頷首,緩聲道:“那依包卿之意,駙馬該如何處置?”

“微臣已經判他鍘刀之刑!”

公主一聽,頓時心驚,急忙轉身走到皇上身側,軟下聲音道:“皇兄,駙馬可是皇妹的夫婿,皇兄的妹夫啊!”

“這……”天子現出為難之色,沉吟片刻,又道:“包卿,你判駙馬斬刑,判得是否有些重了?”

包大人頷首沉聲道:“罪無可恕,依律當斬!”

天子頓時無語,皺著眉頭,頓了幾頓,才道:“既然如此……”

“皇兄!”公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高聲哭喊道:“如果駙馬被斬,那皇妹豈不是成了寡婦,皇兄於心何忍哪?!”

說罷,跪步上前,緊緊抓住皇帝的的衣襟下襬,泣不成聲。

金虔一看,這動作怎麼眼熟?轉念一想,心中不免好笑,心道:這公主果然是陳世美的二奶,連求人的整套動作步驟,都和那秦香蓮如出一轍,半分不差,這仨人,還真應了那句古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那當朝天子,此時面對嫡親妹妹的苦苦哀求,也有些無可奈何。只見天子低頭看看公主,又抬眼看看面無表情的老包,又是搖頭,又是嘆氣,最終還是拗不過妹妹的哭喊,抬首道:“包卿,陳世美雖罪無可恕,但到底是公主的夫婿、朕的妹夫、皇家的嬌客,你不如從輕發落吧!”

公主一聽,立刻停了哭泣,叩首高聲道:“多謝皇兄恩典!”

說罷,公主便利落起身,轉身冷冷瞪了包拯一眼,對身旁的太監命令道:“還不速速扶駙馬爺回府!”

金虔不禁一愣,心道:這是什麼發展狀況,難道歷史被篡改了?!

金虔這邊不過是心思一閃,那邊包大人的身型卻比金虔的心思還快。只見包大人猛然起身,向那幾個小太監厲聲高喝道:“且慢!”

剛想邁步的幾個小太監頓時被這仿若炸雷的聲音嚇破了膽,瑟瑟退到一旁。

只見包大人轉身撩袍又是一跪,叩首高聲呼道:“聖上,陳世美不可恕!”

公主一聽,立馬就火了,只見她柳眉倒豎,面孔扭曲,手指指著包大人叫道:“包拯,你究竟有幾個膽子,竟然敢公然抗旨?!來人哪,把包拯拖出去斬了!”

包大人卻一抬頭,圓瞪雙目,拱拳高聲道:“公主,想要包拯的人頭又有何難?” 又轉向天子拱手道:“聖上,即使拼了包拯這顆項上人頭不要,包拯也有一諫誓死上奏,望聖上准奏!”

此言一出,大堂上的人皆被驚呆。

公主圓瞪杏目,眼珠子突突直外冒,天子更是一臉驚異;那開封府眾人,公孫先生、展昭、四大金剛自是不用細表,皆是三分震驚、七分擔憂,而其餘嘍羅衙役,可是被嚇得不輕,有幾個還偷偷瞄向門口,大有腳底抹油的趨勢。

再看那陳世美,剛剛獲取一絲生望,卻有被包拯生生攔下,不禁咬牙切齒,恨不能將包黑子抽筋扒皮,挫骨揚灰;那秦香蓮,似乎打從抬出鍘刀開始,就已失了意識。而整個大堂上,面色最鎮靜如常的,就屬金虔。

只見金虔面色無異,細目如縫,其實是被嚇得面部肌肉萎縮,所以沒了表情:完了完了,這老包要拼命了!這一拼,豈不是把這整個開封府的上上下下都拼了進去?古人有云:伴君如伴虎!老包唉,就算你要上諫,也要講究一點溝通技巧吧,如此提著腦袋硬上,未免也太缺少技術含量了吧!萬一惹惱了皇帝老大,把咱這一幫子全拖出去咔嚓了,嘖嘖,咱一個堂堂現代人,居然死的如此不明白!我看,咱還是老招數,三十六計的絕頂之計,撤吧!

想到這,金虔立刻躬下身子,膝蓋著地,噌噌噌幾下就竄到了大堂門口,正想用輕功拔腿就跑,卻聽見堂上響起一聲清朗之聲。

“包卿,朕准奏。”

呃?

金虔一聽,又噌噌噌幾步蹭了回去,偷偷抬眼向那當朝天子望去。

只見這當朝天子,面如溫玉,劍眉清眸,聽到包拯所言,雖然面色微沉,雙眉微蹙,但竟未顯出重怒之色,反倒有耐心聽奏之意。

金虔頓時了悟,心道:原來如此,現在想來,這位應該就是北宋的那位仁宗趙禎了,史書記載,這位皇帝可是歷史上難得好脾氣君主,難怪老包敢如此諫言,感情老包也是“老太太買柿子——盡挑軟的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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