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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出石破天驚秘密,過雪只覺轟隆響,有什麼彷彿從腦中炸裂開來,嘴唇迅速失去血色,輕微哆嗦著:“不、這怎麼可能……”繼而慌張地道,“騙……否則怎麼會吹們家鄉那首小曲?”

“沒有騙,那首曲子,是阿風教給。”陸庭珩回憶道,“們兩家同時到綵州遊玩,因莊子離得極近,跟阿風經常湊在起玩鬧,後來是他拿著笛子教給吹。”

過雪瞪大眼睛,活像聽到什麼萬分驚恐事,整個人僵在原處。

陸庭珩露出苦澀笑意:“所以直在想,會不會是把誤當成了什麼人,偏偏控制不住喜歡,甚至嫉妒跟有過這些回憶那個人,因此每當提起來,都聞而不語,點點欺騙自己,直至到了最後,幾乎都以為自己是真在綵州遇見過。”

過雪面白如紙,渾身遏制不住地痙攣抽搐著,好似被架於火炭上,就快化成團灰燼。

“不是……難道不是……”小聲唸叨,心中亂成無數絮葉紛飛,總也抓不著個關鍵,半晌省回神,動作木然地往車外走。

陸庭珩下意識拉住:“去哪兒?”

過雪置若罔聞,只想儘快離開,拉扯間,包絹布包裹東西從袖中滑落下來。

陸庭珩見狀拾起,開啟,見是枚精美如意靈芝紋白玉佩,穿著梅花絡子,上鐫小字“有匪君子,溫潤如玉”,只覺眼熟萬般,倏念閃過,不禁問:“為何會有這枚玉佩?”

過雪難以置信地瞧著他。

陸庭珩道:“這玉佩是白夫人家傳之物,當初阿風直佩戴身上,只是後來被他不小心遺失,為了這件事,岑老爺還罰他……”話止半,他竟說不下去,只因過雪表情,已經悽慘到不忍卒睹。

陸庭珩終於冷笑:“心裡果然有他,對不對?”

過雪被他死死抓住玉肩:“告訴實話,是不是已經喜歡上他了?”

過雪卻似入了魔魘般,眼神空滯,呆若木雞,根本毫無反應。

陸庭珩有些發狂,使勁搖晃身軀:“他是大哥,怎麼能喜歡他?們怎麼能做出這樣事?!”

“哥哥……是、是哥哥……竟然……哥哥……”前所未有懊悔與恐懼,宛若滔滔洪水席捲而至,登時心口痛若萬箭攢心,呼吸欲斷,過雪顫顫抖抖地拿回玉佩,嘴裡喃喃自語,“要回去……要回去……”

陸庭珩問:“要找他?”勾起嘴角,平調無瀾聲音,像從個空洞中傳出,帶著詭譎之意——

“或許,再也見不著他了。”

過雪瞳孔凝,原本迷朦眼神恢復幾許清明,迅速回首,聽到陸庭珩講:“倘若他喝了那碗粥,或許就不會醒來了。”

過雪心頭湧現不詳預感:“什麼意思……”某個念頭躥上來,叫陣毛骨悚然,“那藥……”

陸庭珩開口:“曾在街上偶遇紹良,當時他正巧從藥鋪出來,撞見似乎吃了驚,問他來做什麼,他說是按要求配幾副藥,之後就神色匆匆走了。覺得奇怪,要他配藥做什麼,便到藥鋪尋那掌櫃詢問……”他有些似笑非笑地望著過雪,“或許,那藥裡所起真正作用,並不知情,如果每日服用少量,毒素便會漸漸侵體,久而久之,就可神不知鬼不覺地置人於死地,旦藥量過度,只怕對方永遠也不會醒來了……將葵香草研磨成粉屑摻雜入藥末裡,如此細膩手段,可見對方心機之深,唯有對藥草熟識甚深者,才能想到這種高明隱晦法子。”

過雪想到讓岑紹良配藥,藉口是為治岑倚風失眠之症,岑紹良明明知道,卻暗下毒手,分明就是——

“過雪,人心叵測,知面不知心,三弟看去憨厚老實,但別忘了,他也是岑家人,他也是岑老爺兒子,岑家富甲天下,以為他整日只是心悶在藥圃裡與世無爭嗎?過雪,每個人心中都是有慾望。”

過雪臉色白得幾近透明,甚至可瞧清肌底下那些細小血管,定定望著陸庭珩,就像望著陌生人樣:“為什麼……既然知道紹良在藥裡做了手腳,為什麼不說出來……”

“為什麼?”陸庭珩臉上神情簡直難以描述——那是混合著悲憤、幽怨、痛苦,以及冷笑神情,“居然還問為什麼?”

他把抓住,眸中光緒恍若柄利器,剖開胸口,往那五臟六腑狠狠扎入刀!

“因為他奪走了!如果不是他,早已是妻,早已屬於,們早就在起了!”他面對,發出低啞嘶吼,直以來壓抑悲憤,終於似炙烈岩漿噴流而出,足以噬熾切。

過雪驚遽地睜大雙眸:“知道了……”

陸庭珩咬牙而笑:“位良友,曾看到們在綵州手牽著手逛街……們……跟他……個是摯愛之人,個是知己好友,可們卻做出這種違背倫常事……可知心裡當時作何感受?”

他肩膀抖動厲害,用手捂住臉,彷彿在哭,又彷彿在笑:“得知後,當場就吐了血,病不起,直在想,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知道,定是他強迫,是迫不得已才離開,直等著,等著能親口告訴實情……想著只要們能在起,其他事都當做不曾發生過,可最後等到,卻是變了心……知道,知道讓紹良配藥,肯定是為了他,明明清楚,卻裝作毫不知情,因為恨他……恨他用這種方式奪走!”

“阿風他……他可能要死了……”

陸庭珩滿眼通紅,咯咯發笑,貫溫潤清雅臉龐,因極致痛苦而變得癲狂,伴隨著那子規啼血般笑聲,過雪推開他,跑下馬車。

路直朝岑府方向飛奔,頭上簪束青絲散開,憑空凌亂地飄舞,道上路人紛紛回首,哭著、喊著,像個瘋子,頭腦裡晃過無數畫面,快若刀光劍影,有笑聲、有嬉鬧聲、有漂亮兔子燈,有兩個手牽手小小身影……

那年正值上元節,天空飄起鵝毛大雪,娘生了重病,嬰嬰還是三尺童蒙尚不懂事,家裡沒錢,積存食物也不多,因著過年,許多藥鋪早早打烊,家挨家敲門,求人給娘看病,渾身破破爛爛樣子,被對方當成叫花子轟出門去,束手無策,個人孤伶伶地走在街上,心頭生出從未有過絕望,想著,如果娘不在了,該怎麼辦,跟嬰嬰該怎麼辦……當時迎面行來輛四輪寶蓋馬車,眼望去,就像寶石鑲嵌成,閃閃發亮,從沒見過如此奢華馬車,也不知是怎樣股念頭,竟叫衝上前攔住馬車。

車子停下來,從廂內走下位錦衣華服小公子,過雪淡淡掃,只覺他年歲不大,卻是容貌甚美,滿身珠光寶輝,富貴至極,不敢多瞧,連忙把頭低下去。

小公子對沒有任何嫌棄,聽完哭求,反而派自己隨侍去請大夫,過雪帶他回到自己小屋,不久大夫趕來,給娘診斷後開了藥方,過雪對他感謝不已,卻不知該如何報答,他笑了笑,說他是韶州人,頭回隨父親來綵州,既然過雪是本地人,肯定清楚有哪些地方好玩,讓過雪帶他到那些好玩地方瞧瞧。

過雪沒料到他要求如此簡單,自然答應,帶著他前往州中最繁華錦繡街,火樹銀花,綿延迤邐,他是喜熱鬧之人,興奮得左顧右盼,過雪當時才七八歲,而他年紀也不大,兩個孩子說說笑笑,很快就混熟了,過雪肚子餓,恰好經過家門面華麗酒樓,他領進去,他可真有錢,稀里嘩啦地點了滿滿桌子菜,珍饈美饌,琳琅滿目,看得過雪眼都直了,輩子也沒吃過這麼好看又好吃飯菜,而他撐著小下巴,瞧著不顧形象大快朵頤,只是咯咯發笑。過雪問他怎麼不吃,他卻說這樣佳餚家裡天天都有,都吃膩歪了。過雪想了想,帶他來到井羅小巷,那裡有數之不盡各色小吃,還去了家簡陋麵店吃餛飩,那味道居然令他讚不絕口。他們沿著街巷逛花燈,猜燈謎,看游龍舞獅,過雪目光豔羨地看著那些孩子提著各式精美花燈,他有所察覺,特意買了盞兔子燈給,那時興致大起,根本不知道害怕,彼此商量著,甩掉跟隨侍從,像兩條小魚疾快穿梭在人群裡,最後站在玲瓏橋上,呼呼喘氣,四目相對,笑得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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