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鬼的模樣,有些惡狠狠的,不過卻聽不到任何的仇恨、憤怒等等負面情緒。
他和我說話的時候,也沒有這些負面情緒,很平淡,如果不是在這個場合見面,沒有跟我說他做的那些惡事,我還以為這人是紳士呢。
苦鬼的右手,死死的卡住了雷鳴的脖子,力道一分一分的加著。
我隔著一兩米,甚至都聽見雷鳴喉骨出了清脆的響聲,似乎骨頭都已經開裂了。
我問苦鬼你是雷鳴的苦鬼,你為什麼要害你的主人?
苦鬼是雷鳴的一部分,說雷鳴是他的主人,我感覺沒什麼錯的。
苦鬼笑了笑,說我替雷鳴解決苦楚,暴力殺掉了所有給他施加苦楚的人,那些人死了,現在,雷鳴的苦楚來源,就是他自己!
“要毀滅苦楚,只有毀掉他自己。”
苦鬼談笑間,五指深入了雷鳴的喉嚨。
雷鳴顯然是死了,下一刻,苦鬼再也不見。
目睹著雷鳴的死亡,我心裡情緒萬千,有很多的話,想要說,可是說不出來,所有的話頭,頂到了喉嚨眼,又忽然下去了。
我長長的撥出了一口濁氣,坐在了雷鳴的屍體旁,解開了他的上衣,在雷鳴的胸口,我又看到了“彌勒佛”的紋身。
歡喜佛,歡喜佛,怎麼養出了一隻“苦鬼”?
我一直陪著雷鳴的屍體,做到了天亮,天亮後,我給竹聖元打了個電話,說雷鳴死了,死在我這兒了。
“就是那個自己殺了自己全家的人?”竹聖元問我。
我說是的。
竹聖元讓我把事情說一說。
我全部說了,苦鬼的事、雷鳴從小的遭遇,全部說出來了。
竹聖元在電話裡,沉默了很久,感覺電話裡的空氣,都有些凝固,我們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
大概過了兩分鐘,竹聖元才說苦鬼殺的人,殺了全家,都登報紙了!你知道嘛!
我說知道啊——我就是看了不少新聞,才知道雷鳴的一些事的。
“那你讓我怎麼跟媒體交代?”竹聖元苦笑起來我跟人說,是雷鳴自己的苦鬼,殺了他自己,殺了他全家?這可是惡性事件,你要是早點把雷鳴交給我,這事就結了。
我說竹老哥,你不像是以前的你啊——追求事實的真相,追根溯源,難道不是你最優秀的品質嗎?
“沒說不是,但大環境不能讓我時刻保持本心。”竹聖元的語氣,頓時和諧了很多,說這事我清楚了,待會我安排人過來,到時候做場戲,難為你了,不然沒法跟媒體交代。
我說行唄,不能多跟你添麻煩。
竹聖元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得了吧你,你給我舔的麻煩還少啊?我可跟你說,我罩著你挺久了,這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對付張哥和韓老闆的時候,你要出大力了。
“可以!”我說。
……
大概在早晨九點的時候,有人敲我家門。
我開啟門,門外站著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他提著公文包,很客氣的問我你好,於水先生?
我說是的。
他說他是竹聖元的部下,是來處理雷鳴的事的。
我把他讓了進來。
他進來茶也沒喝,圍著屍體走了一圈後,說道待會兒呢,會有辦案組的過來,你就說人是你殺的。
“可這不是我殺的。”我說。
年輕人笑笑,說知道,但得演場戲嘛,吶,這個人,滅了自己家裡滿門,到處流竄,闖到了你們家,對你圖謀不軌,要殺人劫財,你積極反抗,然後失手把他掐死了。
他繪聲繪色的跟我說,好像他親眼目睹過我和雷鳴之間的打鬥似的。
我打斷了講得眉飛色舞的他,狐疑的說道你們這麼弄,不就是撒謊嗎?
“是撒謊,國情嘛,醜陋的藏起來,美好的放出來,你就這麼說,我們局子裡,還能給你頒一個獎呢。”年輕人直接從公文包裡,掏出了一個紅色證書給我,說你瞅瞅,都準備好了。
我接過那紅色證書一看——好傢伙,見義勇為證書。
我握住證書,有些說不出話來。
“拿著吧,到時候來了人就這麼說哈。”年輕人笑笑,跟我再三確定待會我怎麼說話之後,離開了。
我把證書,扔到了廚房的垃圾桶裡,但我仍然配合了警方,說雷鳴是被我弄死的。
我當時說謊的時候,想起了陳詞的話——重度壓抑人格,是因為周圍環境,不允許你說真話,才壓抑出的人格。
我想,被壓抑的,不光是雷鳴,被壓抑的,可能是我們身邊的每一個人吧。
我以前看過劉震雲的訪談,劉震雲說每一個人都或多或少的說過謊,那些口口聲聲說自己沒說過謊的,他這句話本身就是謊言。
有謊言就有壓抑,有壓抑就會有苦鬼。
洩吧,可愛的人,不要等到壓抑養成了苦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