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問他要不要治。
他問:“能再活多久呢?”
醫生說:“可能一兩個月吧。”
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他罵楚雲攸的話,他罵楚雲攸沒出息,積極醫治明明可以再多活幾個月甚至幾年。
又不缺錢。
喬望用指尖輕撫小貓病蔫蔫垂落的腦袋,說:“她已經14歲了,也算壽終正寢吧。我不想她再受苦了,請讓她長眠吧。”
“謝謝。”他對醫生說,“謝謝了。”
安葬了四兩以後。
在沒開燈的空曠客廳裡,喬望坐在沙發上,看了一晚上的影片,楚雲攸生前葬禮的錄影。
一遍一遍反覆播放,他也不記得自己究竟看了幾遍。
然後,在天亮之前。
他關了影片,洗澡洗得乾乾淨淨,穿上一身西裝,抱著楚雲攸那天穿的衣服,躺在鋪好乾淨床單的床上,吞藥自/殺。
連遺書都沒寫,更別說提前安排好公司的事。
他周全嚴謹了一輩子,唯有死亡一事沒有妥善安排,不負責任地留下一堆爛攤子,就這樣倉促潦草地結束了。
過暑假(二)
一個暑假的時間。
楚雲攸的身高像是竹子拔節, 蹭蹭躥高,一氣兒地超過了穿高跟鞋的媽媽。
回到學校,也讓同學們都驚呆了。
先前楚雲攸也不矮, 但那會兒身子瘦瘦薄薄,看上去只是個長得高的孩子。
這下確實被剝去了稚氣,圓潤幼嫩的臉頰也變得線條清硬,蛻變成了個爽朗帥氣的少年。
他在鄉下曬黑了一些。
是的,儘管擦了防曬霜, 但還是曬黑了。
大致是t恤和過膝短褲外裸露的面板都被曬作流溢著蜜金光澤的小麥色。
楚雲攸一點也不介意被曬黑了,甚至, 他覺得這是個笑點。
一回到學校, 有同學問你怎麼曬黑那麼多,他立馬捋起袖子給人家展示。
從胳膊上三分之一處,涇渭分明的兩條線,往下是蜜色, 往上是牛奶色。
到底被曬黑的面板還是看上去粗糙些許, 反襯得原膚色更加雪白細膩, 旁邊一個男生下意識地伸過手去, 想要摸一下。
手指還沒有碰到,喬望已經不動聲色地抓了他的胳膊, 把人給往後拉了一步。
楚雲攸被男生們圍在中間, 他一無所覺, 還是哈哈哈地繼續, 展示過胳膊, 繼續展示脖子, 要解開校服襯衫最上的紐扣,給大家看看胸口的色差。
喬望臉都黑了, 抓住他的手,氣得要死還得耐聲耐氣地說:“還有女同學在呢,攸攸,不要亂脫衣服。”
在起鬨中頭腦發熱的楚雲攸這才冷靜了點下來,傻呵呵地說:“對哦……”
邊上便有嘴賤的攛掇:“那改天沒有女生的時候你再給我們看看。”
喬望沒忍住,直接一個陰惻惻的眼刀飛過去了。
見喬望好像真要發火。
眾人作鳥獸散。
喬望眉頭緊擰成川字,拎了拎楚雲攸的衣領,低頭把他領口解開的一顆紐扣又扣了回去。
楚雲攸這下算是看清他的臉色了,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是不是闖禍了,有種被勒緊喉嚨的錯覺。
忽地想起了發燒時做的那個夢。
夢裡兇巴巴的喬望,就跟現在這個一模一樣。
心臟在撲通撲通地跳,他想,好像剛才玩鬧得是過了點,喬望是不是要罵他啦?
然而,喬望只是臉有點臭,瞟了他一眼,還變得更溫柔了幾分,低聲叮囑:“你現在不是小朋友了,就算是跟男生相處也要拿捏分寸,不要讓別人佔你便宜。”
楚雲攸無法理解,嘟囔:“男生和男生有什麼可佔便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