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茉盯著她,重新坐下。
輕聲細語說:“你怎麼知道差距大,誰和你說我們門不當戶不對了?”
祝瑩竟被她的眼神駭到,有一瞬間的慌神,隨後安慰自己,她不過才二十四歲,比知意還小兩歲。
她迅速鎮定下來,沉聲說:“我自然是有過一些瞭解的。”
江茉點頭,“哦,和姚知意就門當戶對了?”
“知意爸爸家祖上都是讀書人,還出過翰林院大學士,是實打實的書香門第,當然合適。”
說這話時,祝瑩臉上隱隱自豪,看得出來她十分以此為榮。
江茉低著頭沉思不語。
祝瑩以為她聽進去了,心裡嘆氣,隱隱有些不是滋味,再怎麼說,她也是……
她語氣放軟,“聽阿姨的話,你這樣沒家世沒靠山的小姑娘進了豪門是要脫成皮的,還不如接受我的錢和房子,自己去過好日子。”
江茉抬眼笑,“您還真是為我考慮呢。”
女孩五官精緻,笑容明媚,即使沒化妝,也是神采飛揚。
祝瑩心情複雜地看著她,眼睛裡閃過一絲可惜。
良久,她說:“我當然也是希望你好的。”
“哦,我要是不聽呢?”
江茉嘲諷地看她。
祝瑩臉色冷了冷,盯著江茉半晌,神色有絲掙扎,也只一瞬,她像是下了某種決定。
緩緩說:“江小姐,你爺爺奶奶都是沒用的鄉下人,大字不識幾個。你爸爸就更不用說了,一個軟弱無能的窩囊廢,還是個酒鬼。”
“這樣的出身,你就不怕給陸先生丟臉?就算陸先生喜歡你,他父母能看得上你?那個圈子裡的人能看得起你?”
江茉靜靜聽她說完,淡淡開口:“你又是什麼出身呢,祝瑩女士?”
“你……”
刷地一下。
祝瑩臉上血色盡失,驚恐地看著她。
看著眼前人驚慌到僵硬的嘴臉,江茉心裡竟有一絲痛快。
她嘴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你這樣的人生出我,倒是讓我覺得恥辱,覺得丟臉呢。”
“你……知道我。”
良久,祝瑩才喘了口氣,聲音發抖,“他答應過,不會留下我的一點痕跡。”
是沒有任何有關她的痕跡。
除了那一天。
江幼嶺喝死的那天,江茉在家。
下午,他剛從城裡回來,照例給她帶了幾塊麵包。之後,就沉著臉坐在門口,抱著酒瓶喝酒。
她那時只有五歲,卻一直記得那天的情景。
地上五六隻空酒瓶,還有一盒拆開的藥。奶奶前兩天感冒在村裡藥店買的頭孢。
記憶中他的五官早已模糊不清,但她清楚記得他當時臉色白得嚇人,臉上佈滿了眼淚,一邊喝酒一邊無聲地哭著。
她躲在房門後偷看了很久。
終於,他發現她,抹了抹臉,招手叫她過去。
待她到跟前,手哆嗦著,從兜裡掏出一張照片。
像是從哪裡摳下來的,上面還有鋼印過的痕跡。
那是一張合照,紅色的背景,微笑著的兩人,幸福的模樣。男的是江幼嶺,她從沒見過他笑那麼開心,那麼好看。女的也很漂亮,彎彎的眉眼,小小的臉。
他很清醒,半點沒醉。
啞著聲音說:“她叫祝瑩,是你的媽媽。”
之後,他哭哭笑笑地把照片撕碎,撕得粉碎,撒在空中。
他是夜裡走的,早上被奶奶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