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宿敵成雙對 第59節(1 / 2)

而且他分明感覺到,事情發展至今, 不少人隨波逐浪,連都察院中亦有好些言官跟著自己義憤填膺地慷慨陳詞。

許御史冷眼旁觀著周遭那些年輕的同僚裝腔作勢, 只覺所謂的鐵嘴直言也不過如此, 到頭來還不是撿人家吃剩下的。

付臨野帶著他的左膀右臂們激情熱血, 唾沫橫飛地挑了商音兩天的刺。

待到第三日時, 不等朝中老臣取出奏疏繼續催皇帝下旨, 這殿上的風向突然就變了味兒。

都察院的御史們不知怎的, 罵累了公主便調轉矛頭,開始往諸位老學究身上找茬。小到奏摺上的錯字、官袍腰帶的配飾顏色、鬍鬚上沾了湯汁沒擦淨等等, 大到六部各司公務上的紕漏疏忽、人員監管不力、述職公文敷衍了事,諸如此類, 不一而足。

這吃皇糧熬資歷的百官們也不是神仙,偶爾當差時馬虎糊弄一二再正常不過,哪經得起他們這麼往死裡深究。

可眾人輪番捱了一頓彈劾之後, 又都看不出對方這氣勢洶洶地究竟衝什麼而來,好一陣子摸不著頭腦。

然而但凡有人前日在朝提及重華公主招攬寒門一事,第二日必有彈章擺上御前。

很快的, 嗅覺敏感的老油子們便咂摸出了點兒什麼, 漸漸地收了對商音的步步緊逼。

許御史眼看火要滅, 這還得了, 當下又上呈文, 在殿中大談“禮義廉恥”, 引經據典,滔滔不絕。冷飯重炒,買賬的可就不及第一次多了,此次附和者只寥寥幾人。

宦海里浮沉的個個精得堪比千年狐狸,這四公主本就是鴻德帝的掌上明珠,罵個一兩回表表態也就罷了,誰會上躥下跳日日給九五之尊找不痛快。

真當天子是吃素的?

可許御史不懂這個道理,他依舊熱衷拱火,愣是要把不識相進行到底。

下朝後在“杯莫停”覆盤此事時,面對隋策的提醒,付臨野叼著酒杯,壓根沒將這人放在眼裡。

“要弄他還不容易?”他輕描淡寫地豎起食指,“一本彈劾文的事兒。”

付大嘴深諳春秋筆法一道,在寫彈劾書上整個朝野無出其右,再加上他遍佈都察院的耳目,不過半宿,一份精緻的奏疏就成了型。

付某人實在是陰陽怪氣的一把好手,連罵人都能罵得文采飛揚,詞律優美。

“大嫂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正值朝參日,臨進和元殿前,他迎著晨曦志在必得地衝隋大將軍揚了揚手中的摺子,“光靠兩個管奏章文書的通政司經歷能成什麼氣候?這幫人寫公文,連怎麼下套子都不會。”

付臨野一副不可一世的狂妄樣牽唇哂笑,囂張地對他一眨眼,“要搞事情,怎麼能少了我們。”

隋策真沒想到此人專精攪渾水還能這麼引以為傲,他抱起雙臂啼笑皆非地打量對方,納悶道,“誒,你說你天天找人家的麻煩,就不怕別人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參你幾本?”

“參啊。”他無所謂地一攤手,天不怕地不怕地叫囂,“小事隨便參,大事他參不了。”

付臨野:“付某人既敢入這一行,就有他們拿不住把柄的本事。”

說完,成竹在胸地叉起腰,“何況就算他拿住了,小爺也有能耐駁回去。”

“嘖嘖嘖。”隋策真是沒眼看他這翹尾巴的樣兒,直搖頭,“朝中有你這樣的文臣真是我大應的福報,我看是當官阻礙了你的天賦,你就該去當個訟師的。”

“行了吧兄弟。你該慶幸我不會去找你的茬。”付臨野沒他那麼高,只好踮了下腳,拇指一抹鼻尖,豪氣十足地示意道,“走,進去了。”

這日的早朝可就有熱鬧看了。

簡直堪稱是許御史醜聞共賞大典。

他老底被挖得一個不剩,前腳參重華公主言行不軌,於禮不合,後腳就被爆出當年為謀仕途,至老父於不顧,棄養雙親,餓死老母的劣跡,此為不孝。

他參重華公主結黨營私,很快就有人呈出其外派湖廣時結交地方官上供的賬簿,此為不忠。

許大人上不忠君愛國,下不贍養長輩,年輕的言官口舌犀利,全然不看在同僚的情面上,將他從頭到腳貶了個一文不值。

說是大應之蛀蟲,舉國之毒瘤,若非律例限制,他就該當場自盡以謝天下,最好能自行凌遲,少一刀都不夠誠心的。

鴻德帝原本便向著商音,看此人不順眼很久了,正愁沒個打手給臺階,見狀當然求之不得地貶了他的官,外放遼東。

朝堂上折騰得腥風血雨,在坊間隋策也沒閒著。

他先是出錢擺平了京中大大小小的勾欄瓦肆,將有關商音的話本評書全都撤下來。畢竟留著這些東西無異於是活靶子,總會給某些有心之人借題發揮的機會。

緊接著他再加了一筆錢,將信王世子的小道訊息添油加醋地潤色一番,讓這幫嘴碎上茶樓裡當新鮮事兒散佈。

什麼世子妃曾是某罪臣之女,為保父兄性命求上那喜怒無常,暴虐陰鷙的信王世子,世子看在她姣好面容上使手段讓其父免於問斬改為流放,卻因身份之故只能讓她在別莊做外室養著。因世子愛慘了這姑娘,最終說服信王扶正做了妻。誰承想近來居然有傳聞,說世子曾有一粒硃砂痣乃鄰國某公主,由於世子妃模樣像極對方,才對她寵愛有加。眼下二人為此鬧崩,正虐戀情深,你跑我追,好不沸騰。

其中情節之曲折跌宕,內容之喜聞樂見,聽得永平城的男女老幼如痴如醉,津津有味,迅速將重華公主的事拋在腦後。

時政齟齬哪有八卦戀情有意思?

再有閒人不懷好意地提起,也都當陳詞濫調,激不起多少興趣。

大家都在等信王世子澄清自我,勇敢追愛呢,皇親國戚收買個把書生算個什麼鳥事兒?

隋策站在茶樓下叼著一根剔牙的青枝聽街邊小販議論紛紛,彷彿早有預料似的輕笑一聲。

人言麼,無論何種驚濤駭浪的逸聞,在百姓的記憶中也就聽個響,誰真的往心裡去。

找個冤大頭岔開眾人的視線,這事兒不就結了。

“造勢還得這麼造。”他把青枝往唇邊一咬,自語道,“學著點吧,傻丫頭。”

就在永平城內各方勢力忙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的時候,鴻德帝的諭旨也毫無懸念的來到了重華府內。

商音跪在地上聆聽聖諭。

宣旨的是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先不鹹不淡照本宣科地稱讚了她在南山圍場的大仁大勇,賞了整整大半篇幅的金銀珍物,繼而話鋒一轉,又批判她與朝臣來往過近,不知避嫌,最後則八竿子打不著地提了一句清明將至,要她在公主府內替太后與故去的兩位宮妃吃齋唸佛,盡孝半月。

商音當然聽得出這是什麼意思。

天子擺明是給紅棗再打一巴掌,借祭祀的由頭禁她的足。鴻德帝到底沒辦法頂著百官激憤的群情來對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貴為九五之尊也難堵悠悠眾口,總得給底下人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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