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 道家思想與道教(1 / 2)

小說:道教史 作者:許地山

<h3>緒論</h3>

儒道兩家底思想可以說是整個中國思想底兩方面。儒家注重實際底生活,而道家則重玄想,這是人人都知道底。從我國人日常生活底習慣和宗教底信仰看來,道底成分比儒底多。我們簡直可以說支配中國一般人底理想與生活底乃是道教底思想;儒不過是佔倫理底一小部分而已。

道家思想是與漢族文化同時產生底。史稱少昊之衰,九黎亂德,天下相惑以怪,家為巫史,民瀆於祀,帝顓頊乃命重為南正,司天以屬神;命黎為北正,司地以屬民;因此,巫史底職守就有了專責。南正所司底事體是關於天志底,是巫祝或道家思想所從出。北正所司底是關於天人感應底事實,為巫史或儒家思想底根據。我們要明白道教,不得不先知道巫祝。哲學思想底起源可以說都是巫祝們玄想或妄解底結果。因為他們底責任就是要將玄渺無端底天則來解釋或規定這陵亂髮展底人事。這原始底哲學在各種文化底初期,都可以找出來。《國語·楚語》載巫底才能說“古者民神不雜。民之精爽不攜貳者,而又能齊肅衷正:其知,能上下比義;其聖,能光遠宣朗;其明,能光照之;其聰,能聽徹之。如是,則明神降之,在男曰巫,在女曰覡”。巫祝底聰明聖知都超過常人,所以除去降神以外,還有解夢、預言、醫病、卜筮等等能幹。史底職分本與巫差不多,不過他所注重底多在記錄過去底經驗與事蹟而已。

巫與史有一本共同底典籍,但各有各底用法。那本便是《易》。從巫底眼裡看,它只是一本占卜底書;從史底眼裡看,它是一本記載民族經驗底跡象和字書。其實,《易》乃是華族擁有最古底字典,“開物成務”之書。古巫每以文字可以啟示天志,凡有待決底事,皆向字書索取,日久成例,而占卜之辭與《易》經文就難以分辨了。

《易》是中國宗教與思想底源頭,故研究道家與道教不可不先學《易》。《易》底八卦相傳出於《河圖》、《洛書》,這兩種文字大概是居於河洛兩岸底初民所遺留底。英人黎弗卡慝(J.H.Rivett Carac)以為《河圖》、《洛書》是在河洛岸上底穴居人鑿在石上底“杯紋表幟”(Cap-Mark)。他說這種表幟在石器時代最為普遍,歐、亞、非、美各洲都有,歐洲以在義大利及西班牙所發見者為最多。在原始的文化中,刻在石上底“○”形與“●”形,乃是表示初人對於生生能力底信仰,故在瑞士古洞裡找出有這種表識底石名為“嬰石”(Babies Stone)。《河圖》、《洛書》也包含兩性的道理,後來因為記載底方法與材料進步了,乃由○●而變為--,可是陰陽、父母、男女等等觀念,仍繼續地留傳下來。(詳見Cup-Mark as an Archaic Form of Inscription,J.R.A.S.1903,pp.517—543)

<h3>一、原始的道家思想</h3>

道教底淵源非常複雜,可以說是混合漢族各種原始的思想所成底宗教。但從玄想這方面看來,道教除了後來參合了些佛教思想與儀式以外,幾乎全是出於道家底理論。道家思想底淵源也與儒家一樣同出於《易》。從傳說方面,我們知道在現存的《周易》以外,還有《連山》與《歸藏》兩種。三《易》不同之點,在乎對於卦底安排次序。學者又以為《歸藏》是殷朝底《易》,為道家思想之所從出;《周易》是周人用底,儒家思想本於它而來。《周易》底《繫辭傳》雖然說是孔子作底,但其中引申《歸藏》底意思比較《周易》似乎多一點。《繫辭傳》當成於先秦時代,與《呂氏春秋》、《道德經》、《禮運》等先後出現於世。如將這幾本書用比較的方法去研究一下,定然很有興味。

由巫進為術數,由術數進為陰陽,後來又進而為五行,由五行而進為黃老道家,推其原始也出於《河圖》、《洛書》,故亦可視為解《易》底一派。《河圖》、《洛書》是陰陽與術數學底雛形,《易》就是從這兩樣脫形出來底。股《易》為陰陽象數之學,全書所有解釋都不外乎此。鄭康成以為“《易》一名而含三義:易簡,一也;變易,二也;不易,三也”。這三面的意義為道家思想或道教玄學之所從出。《繫辭傳》上載:“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坤以簡能。易則易知;簡則易從。易知則有親;易從則有功。有親則可久;有功則可大。可久則賢人之德;可大則賢人之業。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無論對於什麼事體,總要把這個簡易底道理明白了,然後可以成德立業,然後德業可以久大。

簡易底道理在《道德經》裡更說得明白。“易”本是要人生趨到無思無為底境地,故為政者當存我無為而民自治底心,不必用什麼法律道德,風俗等等,來約束人民,政府越管得簡易,人民越覺得安適。“治大國若烹小鮮”,小鮮不必,也不能用力去煮它,猶如國君不必用權勢去治國一樣。人民所以能治是順乎自然底性情而來,如果用權勢去壓迫或勉強他們順從一件事情,那就是違反了自然。在自然裡頭自然有一種不可摧滅的勢力,它底自身能夠成壞事物,毋須人去激發它。可惜我們曰常的生活已經失了道德之自然狀態,而被仁義禮教所約束及壓迫,因此人民越難治。慾望便是從使用不自然的權勢去治理人民才會產生出來底。人民底慾望越多,越不能知足,不知足,則國越難治,災禍就隨著發生了。要滅絕這種不自然的權勢,自然得從寡慾知足做起。而知足寡慾必要與外界接觸底機會少,所處底社會簡單才能辦得到。所以小社會是最理想的國家。

小國寡民,使有什佰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遠徙。雖有丹輿,無所乘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使民復結繩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鄰國相望,雞狗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道德經》下八十)

能夠實現返到原始的小社會去過那簡易的生活,自是道家底政治理想。從這點,道家立了柔弱與清靜底教義,因為這兩點是簡易生活底要素。柔靜是坤道,是稟承天道底自然,本來含著剛動底能力,自然調和,人若跟著它進行,也不致於失掉剛柔動靜底調和生活。《莊子》所說“慎守女身,物將自壯”(《在宥》),也是表明人如能承順自然,保守天地所賦與底性情,一切事物都要自己調和地發展了。

坤至柔而動也剛;至靜而德方;後得主而有常;含萬物而化光。坤道其順乎?承天而時行。(《易·文言傳》)

道家之所謂“道”與儒家之所謂“道”,其不同的地方在前者以為人生應當順從天地之道與萬物同流同化,故立基在陰陽、動靜、剛柔、強弱等等自然相生、自然相剋底觀念上頭,而忽視人為底仁義;後者偏重於人道底探索與維持,故主張仁義。我們或者可以說道家與儒家皆以順應天道為生活底法則,所不同底在前者以地道為用,後者以人道為用而已。地道是無成無為底,故《易》(《坤》)有“地道無成而代有終”底說法。地底德不在創作,而在承順天道以資生長養萬物,所以常是站在靜底或消極底地位,凡天所賦與底事物,它都不必費力去改作,只能保守便夠了。假如必定要說地道也有“作”,那麼,這個“作”必是“作成”,“作成”不過是就所有現成底事物去培養它們,使它們長成,故仍是屬於保守底。“保守”是道家對於生活底態度,因為保守比創作簡易,也合乎地道底柔弱靜止底品性。《繫辭傳》(下)說:“夫乾,確然示人易矣。夫坤, [造字。左耳旁,右邊“貴”。]然示人簡矣。”又說:“夫乾,天下之健也,德行恆易以知險。夫坤,天下之至順也,德行恆簡以知阻。”知是守最重要底事情。《道德經》(二十八)說:

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谿;為天下谿,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歸於無極。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歸於樸。

全部《道德經》都是教人怎樣知,和怎樣去守,而這個“知”就是《繫辭傳》所謂“乾知大始”底“知”,“守”就是《坤卦》底“順”。道家所謂順乎自然,及無為而治,都是本乎地道而來底。道一有造作,便有所私;有所私,則不能長久。《道德經》(七)說:

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

假使天地有所造作,那就有恩有為,而物失其本真了,故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所謂“長生”,就是萬物柔和地順從自然。人從自然而來,本是能與天地同其久長底,為何人生不過百年就要歸於死亡呢?因為人愛護自己的虛形,比愛住在內裡底“真人”更甚,為他創造許多娛樂受用。在創造中,根本地說,就有創造底苦;在進

行中,難免奪人所有以自饒益,結果便成此得彼失。既然有得失,便不能免於生死。死亡底存在,只是私心和“創造的衝動”所致;故說天地“不自生,故能長生”。天地本於自然化育萬物,故“萬物持之而生而不辭,功成不名有,愛養萬物而不為主”。自然並非有所創作,因為一說到“作”便是不自然了。天地本著自然底進行長養萬物,表面上似乎有所作為,其實是極無所作,也無所私,無所享受,故說:“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

在人與人相處底時候,如柔弱能讓,便是順乎自然之理。讓底反面是爭,故聖人要使人不爭,必得使他們少有接觸底機會更好。為國也是要本著這自然底道理,使為政者“無為而民自治”。“自治”雲者,是人民自己解決自己的生活問題,無須要什麼政府來替他們立仁義,製法度,作禮樂。

故至德之世,其行填填,其視顛顛。當是時也,山無蹊隧,澤無舟梁。萬物群生,連屬其鄉。禽獸成群,草木遂長。是故禽獸可系羈而遊;鳥鵲之巢可攀援而窺。夫至德之世,同與禽獸居,族與萬物並,惡乎知君子小人哉?同乎無知,其德不離;同乎無慾,是謂素樸,素樸而民性得矣。及至聖人,蹩躠為仁,踶跂為義,而天下始疑矣;澶澶為樂,摘僻為禮,而天下始分矣。故純樸不殘,孰為犧樽?白玉不毀,孰為珪璋?道德不廢,安取仁義?性情不離,安用禮樂?五色不亂,孰為文采?五聲不亂,孰應六律?夫殘樸以為器,工匠之罪也;毀道德以為仁義,聖人之過也。(《莊子·馬蹄》)

民與民相疑相爭都由於聖人為他們立仁義,作禮樂。人若順著自然,守著天地所賦與固有的性情,一切的需要本已齊備,何必再與外境交通,去要求什麼供給呢?民人相爭相攘至於死亡,都是因為他們底要求過於他們所需要底,後面又有一個強有力的聖人或國家去替他們出力,替他們維持,使他們遂意,於是貪得底心就發達到不可制止的地步。“法令滋彰,盜賊多有”,故“剖鬥折衡”是根本解決底方法,因為沒有人代人規定權衡,貪得貪利痛心也就消滅了。

生活要求簡易,慾望要儘量排除,就是道家所謂“葆真”底工夫。人一有了慾望,便想去求滿足,從欲而“得”,從得又想多得一些。欲得之心日盛一日,不安寧的生活因之而生。“不見可欲,使心不亂”,就是清心寧志底工夫。世間一切的作為都是根於“我想做”這個念頭來底,故越有作為,越多欲望。所得愈多,慾望愈大,對於所作愈不知足,而精神上底苦痛常敵不住獲得時底愉快。一不愉快,心便亂了。從需要方面說,所造作底愈多,需要之量也隨著增加起來。人本是可以簡易地過日子底,但因我們底祖先對於物質上底要求不已,以致形成今日煩瑣的生活,使人與外境底關係越來越深切,甚至有缺乏了些少便有不能生活底情形,《老子》說,“少則得,多得惑”(二十二)便是這個意思。譬如水是日用必需的,從前幾家共用一口井,所關係底板小,縱使一旦井枯了,還可以想法子,生活猶不致於受多大的累。今日住幾十萬人底大城市,水底供給集中了,從用水方面看固然利便得多,假使水源一旦斷絕,全城人民所受底痛苦比起從前用井底時代就大多了。故人民與公共事業底關係越大,越是危險,越發痛苦。生活越繁瑣,人物彼此底關係大有拔一發而動全身底光景,“有什佰人之器而不用”底話,正是為此而發。如我們今日用一副機器可當千百人底勞力,可是他已使千萬人變成物質及機械底犧牲了。“民多利器,國家滋昏”(五十七),也就是這個意思。是故聖人當使民無慾。無慾並非有欲以後用強力去壓制底意思,乃是根本地排除它,使人各樂其生而安其居。要這樣,才能保持“三寶”(六十七)。無慾故不爭,不爭故無傷害,而能“慈”。無慾故生活簡易,簡易故省物力,而能“儉”。無慾故靜,靜故謙讓,“不敢為天下先”而能長久。

明白了返到自然及簡易底道理,我們當再進一步去研究道家對於宇宙底見解。道家以為宇宙底進行即是“造化”底現象。世間一切事物都是由於一造一化迴圈地遷變,並沒有什麼成就。這就是《易》始於《乾》終於《未濟》底意思。造化本無全功,成就與失敗,禍患與福利都是互相迴圈底。我們所見宇宙底現象沒有一樣不是由造而化,由化而造,故可以說道只是不斷的造化。老子說,“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五十八),莊子更進一步說,“道通為一,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毀也。凡物無成無毀,復通為一”(《齊物論》)。成敗生死是存在天道與地道里頭迴圈底造化。

聖人之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靜而與陰同德;動而與陽同波。不為福先,不為禍始。感而後應,迫而後動,不得已而後起。去知與故,循天之理。故無天災,無物累,無人非,無鬼責。其生若浮,其死若休。不思慮,不豫謀。光矣而不耀;信矣而不期。其寢不夢,其覺無憂,其神純粹,其魂不罷。虛無恬淡,乃合天德。(〈以莊子·刻意》)

這與《易》所謂“易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同一意義。所謂感應就是在虛無恬淡中理會造化迴圈之理,既然知道這個現象,事物底成毀自不能有何影響,來擾亂我底心神。

凡一種事情底成就皆有它底來由,並非由於一朝一夕之故。所謂“成功”或者是從許多失敗積下來底,或者是從許多小成功結成底。積涓滴成海,積沙石成山,積愚成智。但海有時也會枯,山有時也會平;今日之智,未必不是將來之愚:故成海成山成智底“成”只是相對的話,絕對的成就究竟不能得著。道之所以大,在乎虛空不積,雖積而不見,不理會其積。老子說:“三十幅,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十一)車行因於轂之虛空,而轂底自身並沒有車底功用。莊子更申明這個意義。

天道運而無所積,故萬物成。帝道運而無所積,故天下歸。聖道運而無所積,故海內服。……夫虛靜恬淡寂寞無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故帝王聖人休焉。體則虛,虛則實,實者倫矣。虛則靜,靜則動,動則得矣。靜則無為,無為也,則任事者責矣。無為則俞俞,俞俞者,憂患不能處,年壽長矣。夫虛靜恬淡寂寞無為者,萬物之本也。(《天道》)

原始道家底“長生說”並非戀世主義,只是要隨著造化底玄機運轉,自然能夠年壽永久。人所以會衰老底原故是由於憂患;憂患由於心不虛靜恬淡,一味去求知。這個“知”,與上頭知白守黑底“知”不同,乃我們底心對於事物底解釋,即是平常所謂“知識”與“智慧”。從我們心中或經驗中所生底知與智並非真的,故應當捨棄掉。道在於無,有心則非,吾人求知,均賴心識,故欲去知,先當虛心。人所以求知底原故,必是由於一種成法不適宜,欲知其所以然,進而求其處治之方。在這種情形底下才會產生聖人。聖人之生在於道德淪亡之後,而仁義底建立,權利底分別,都是知所以處置當前的情境底結果。但是,“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十八);智本以防害,而害反因之而彰,仁本以成德,而德反由之而墜,仁義智慧究竟是靠不住。社會越知道防止盜賊底方法,不見得就能把盜賊撲滅,有時反可以養成他們的機巧。知本是靠不住,又是一件無底止的事,縱使用一生底心力去探求也不能有多少把握,甚至產出許多煩惱來。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已而為知者殆而已矣。為善無近名,為惡無近刑,緣督以為經。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養親,可以盡年。以(《莊子·養生主》)

自然底道本是大智,不必用人心去思慮知覺就能夠使生活安適,壽命久長。故老子以為“絕聖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復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十九)。大道具有無限知識,可是永遠沒曾表示出來,天地所以能夠長久地存在也是在此。人如能效法天地,就可以長生了。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說。聖人者,原天地之美,而達萬物之理。是故至人無為,大聖不作,觀於天地之謂也。(《莊子·知北遊》)

知愈多,性命愈疲,故聖人治國務使人返樸還淳。人生底最大困難是在生活底機械化。用知愈多,則是非、取捨、去就等等愈明,而機械愈繁。所謂“經常”或“法則”,都是社會積了許多經驗知識才能成立底。但社會一有了這些機械的法則,人們便不能自由,必要時常受它底轄制。機械的生活,總一句說,都是知底毛病。所以我們要由自然得著解放。自然是不立何等法則,不有何等知識底。

善行無轍跡,善言無暇謫,善數不用籌策。善閉無關楗而不可開。善結無繩約而不可解。(《老子》二十七)

<h3>二、道教思想底形成</h3>

原始的道家思想底梗概,既略如上述,現在我們當研究道教與它有什麼關係。“道家”具說當作“道德家”,因為他主張棄絕仁義返到自然的道德生活。老莊底思想只代表道德家底思想,本與後來的道教沒有直接的關係。道教思想遠源於術數和巫覡底宗教,到後來才採用了道德家底玄學。

道教底成分非常複雜,我們從宗教與思想方面可以明白地回溯到它底許多根源。今將道教底源流先列出一個簡表,再依次略說一下。

[加入圖表]

在先秦時代,最初與道家思想結合,成為道教底宗教教義底便是陰陽家。

陰陽家者流蓋出於羲和之官,敬順昊天,曆象日月星辰,此其所長也。及拘者為之,則牽于禁忌,泥於小數,舍人事而任鬼神。(《前漢·藝文志》)

這就是歷來傳說底陰陽家底來歷。陰陽家底首創者據說是鄒衍。他約生於公元前四世紀,稍後於孟子底時代。司馬遷記孟子之前後,齊有三騶,鄒忌在孟子前,其次為騶衍,在孟子後。“騶衍睹有國益浮侈,不能尚德,若大雅整之於身,施及黎庶矣,乃深觀陰陽訊息,而作怪迂之變,終始大聖之篇十餘萬言。其語閎大不經,必先驗小物,推而大之,至於無垠。先序今,以上至黃帝,學者所共術。大(次)並世盛衰,因載其 [造字。是示字旁加一個“幾”。見153]祥度制,推而遠之,至於天地未生,窈冥不可考而原也。……稱引天地剖判以來,五德轉移,治各有宜,而符應若茲。……”(《史記》卷七十四《孟子荀卿列傳》)

陰陽底說法是騶衍時代底流行思想。《易》“十翼”與《莊子》書中說陰陽底地方很多,

騶衍所用來立一個學派,所增底是他底推尊黃帝,篤信 [造字同上。]祥和五德轉移等等主張。陰陽家推尊黃帝,後來與道家對於事物消長順逆之理參合,而成為秦漢間最流行的“黃老道”底要素。“牽于禁忌,泥於小數”,信於 [同上造字。]樣,是黃老道底特點。陰陽思想是道家成為道教之樞紐。司馬談論六家之要指說:“嘗竊現陰陽之術大祥而眾忌諱,使人拘而多所畏。然其序四時之大順,不可失也,……道家使人精神專,動合無形,瞻足萬物。其為術出.因陰陽之大順,採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與時遷移,應物變化,立俗施事,無所不宜。指約而易操,事少而功多。……至於大道之要,去健羨,絀聰明,釋此而任術。夫神大用則竭,形太勞則蔽,形神騷動,欲與天地長久,非所聞也。夫陰陽、四時、八位、十二度、 [註釋:八位謂八卦之位。十二度即十二次,謂日月交會所在底星次。《書·堯典傳》:“寅日析木,卯日大火,辰日壽星,巳日鶉尾,午日鶉火,未日鶉首,申日實沈,酉日大梁,戍日降婁,亥日娵訾,子日元枵,丑日星紀。”]二十四節,各有教令,順之則昌,逆之者不死則亡,未必然也,故曰‘使人拘而多畏’。夫春生、復長、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經也,弗順則無以為天下綱紀,故曰“四時之大順,不可失也’。……道家‘無為’,又回‘無不為’,其實易行,其辭難知;其術以虛無為本,以因循為用。無成勢,無常形,故能究萬物之情。不為物先,不為物後,故能為萬物主。有法無法,因時為業;有度無度,因物與合;故曰‘聖人不杇,時變是守’。”從司馬議底評論中,我們可以看出道家與陰陽家同主“大順”之道而以“因循”為用底。陰陽底教義在道教裡頭極其重要,幾乎沒有一樣宗教行為不與它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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