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永嘉之亂 九 劉琨孤城抗漢兵

十六國的興起,很大程度上得益於晉室的衰敗和自戕,作為漢族政權的晉朝當時真是乏善可陳,但在晉朝之中也有不少不錯的將領,在洛陽失陷後的北方大亂時期中嶄露頭角的劉琨當然是其中的一個。既然要說到十六國時期的英雄,我想劉琨也應該算是其中的一位,我們不妨轉而從劉琨的角度,來看看洛陽失陷後的一段時間內北方的形勢。

說起劉琨的身世,也很有意思,他是西漢中山靖王劉勝之後(居然與那位成天強調自己身世的蜀漢先主同宗!呵呵,不知道劉琨是怎麼對人講述自己的出身的),祖父與父親都在魏晉朝中為官,他年輕時文才出眾,長於詩賦,與哥哥劉輿並列於當時著名的文士集團“二十四友”之中。

說起這西晉“二十四友”,說“人才濟濟,星光燦爛”並不過分。且不說東吳才子二陸、詩賦大家左思、文學理論家歐陽建、大富豪石崇,就光提一個美男子潘安(本名潘岳)的名字,就足以懾服世人了。西晉末年士族階層雖趨炎附勢,奢豪無度,卻也在客觀上由於 “二十四友”這樣的類似門客組織的存在而推動了中原地區文學形式的發展,促進了文學理論的提高。可惜,這樣一批“魏晉風流”只換來了鐵蹄的踐踏,“二十四友”最後大多在亂世中不得善終,煙消雲散,惟有文采流傳到了今天。

大丈夫受命於危難之際。

光熙元年(公元306年),劉琨被任命為幷州刺史,當時的幷州由於漢國劉淵的掃蕩,已經是支離破碎,想要到達幷州的州治晉陽(今山西太原)簡直是困難重重。劉琨在上黨一帶募集了五百名將士,經過艱難轉戰方才到達晉陽。

由於幷州的戰亂,當時在晉陽的百姓已紛紛湧往鄴城。晉陽城內滿目瘡痍,“府寺焚燬,殭屍蔽地,其有存者,飢羸無復人色,荊棘成林,豺狼滿道”,其狀可謂是慘不忍睹。劉琨當時便率眾砍掉荊棘,掩埋屍骨,重新建起房屋城池,他又親自帶領兵士守城,並讓農民身帶防具和武器耕種,逐漸在晉陽城建立起新的防禦體系。

劉琨瞭解到匈奴各部並不團結,又採用離間之計使不少小部落歸降了他,據說,這還是讓劉淵遷都的原因之一。

劉琨還有一個高招就是以胡制胡,他與當時在幷州北部的代州(今山西北部,內蒙古南部)一帶的鮮卑拓跋部(這就是後來威震北方,建立北朝的拓跋部的先祖)結成盟軍,對劉淵各部曾一度形成夾攻之勢,後來拓跋部的首領拓跋猗盧吃了敗仗,認為無法消滅劉淵,劉琨的軍隊又與劉淵軍形成僵持狀況,最終也只好侷促在晉陽一帶。

無論如何,漢軍橫掃北方之時,劉琨以其固守之策一直堅持在晉陽,保住了幷州一隅,要知道當時北方大多數州郡的軍隊一碰上石勒、劉曜等人的軍隊基本上都是一擊則潰,一敗塗地。

儘管漢軍聲勢強勁,劉琨在劉聰的部下中只器重一個人,那就是石勒。因此他才會在找到了石勒的母親以及他失散的侄子石虎時,派使者將兩人交給石勒,並親自修書對石勒的用兵讚揚一番,意欲說服石勒降晉。

石勒也是個明白人,他自然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他回答劉琨說:“事功殊途,非腐儒所知。君當逞節本朝,吾自夷難為效。”意思無非是說,人各有志,還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吧。

(石勒的很多想法真讓人懷疑他是個出身異常卑微的羯族人,我以為他手下的一批謀士,特別是張賓對其的影響應是相當大的。以石勒的資質能力,他當然不會願意在劉聰的手下幹到底,但他也不可能歸順晉朝,否則我們又少了個大英雄可以談論了。)

時至永嘉六年(公元312年),當時大致的形勢是漢國已經佔據了黃河下游的大片土地。石勒先在陽夏(今河南太康縣)一帶打敗王讚的軍隊,生擒王贊,又乘著日益驕奢的大將軍苟晞不聽手下勸阻,剛愎自用的時機,突擊其所在的蒙城,一舉將其擒獲。

解決了兩名晉將,石勒開始將屠刀舉向控制青州的晉朝降將王彌。

原來這王彌也不是個吃素的傢伙,他曾私下派人召自己的部將曹嶷引兵偷襲石勒,以達到自己據守青州稱王的目的,不想保密工作卻做得不周詳,使者被石勒意外抓到。石勒殺了使者、截了文書,將王彌輕輕瞞過,暗地裡卻已有了除掉王彌的意圖。

石勒擒了苟晞,把他封為左司馬(苟晞、王贊後來企圖叛變,終被石勒所殺)。王彌心中不滿,就寫信對他說:“石公擒獲苟晞而善用他,真乃妙招!假若以苟晞和我做石公的左膀右臂,區區天下又何足掛齒?”

石勒笑著將信拿給張賓看,說:“這個王彌,身居高位而故意言語卑微,看來他又有當初圖我之心啊!”

張賓答道:“王彌有據青州而稱王之心,將軍不也有倚幷州而成事之意麼。他之所以還沒有動手,只不過還沒找到方便的時機罷了。倘若機會一到,曹嶷軍隊同時殺來,兩敵互成羽翼,怕是又不好對付了。將軍不妨乘著王彌勢力小有衰敗之時,誘而滅之。”

恰好王彌與晉將劉瑞對峙,相持不下,向石勒求救。石勒也正與乞活軍(流民自發組織的軍隊)的首領陳午作戰,猶豫不決是否派援,張賓馬上進言說:“將軍不正愁沒個機會消滅王彌呢,如今來了豈能錯過?陳午不過小豎子,有何可慮?王彌才是人傑,就此搞定。”

石勒這才下定決心,發兵進攻劉瑞,大破晉軍。

回過頭,石勒乘王彌未加防備,邀請他前來赴宴。酒酣之間,石勒一聲令下,刀斧手一齊用命,王彌及其手下稀裡糊塗地做了刀下冤鬼。

“鴻門宴”計成,石勒又命手下起草一份奏摺,向劉聰“痛陳”王彌謀逆。劉聰得到訊息,心中大怒,但他明知是石勒剷除異己,卻又懾於其軍事力量強大而不敢隨便翻臉,只在表面上派人責備石勒“專害公輔,有無君之心”,實質上反倒加封他為鎮東大將軍,讓他執掌幽、並二州軍事。

從這一小小舉動可以看出,石勒已具備與漢國朝廷分庭抗禮的實力,並且他的實際控制範圍向南直達長江以北地區。

這時的晉朝勢力則主要分佈在兩個地區(不包括劉琨等處在淪陷區之內的晉將):一部分是在關中的以皇太子司馬鄴為首的晉朝官員;另一部分則是由名門望族王導輔佐的琅邪王司馬睿的勢力,當時在江南的建業一帶。

關中的司馬鄴儘管是法定的皇位繼承人,但此時實力薄弱,幾乎已成驚弓之鳥。稍有實力的倒是處於江南的司馬睿,江南並未受到戰亂的侵襲,經濟狀況發展得也比較好,再加上不少北方士族由於戰亂的南遷,王導也勸說司馬睿廣收賢人,一旦將來形勢有變,即可有一番“大作為”。

對江南垂涎已久的石勒(他早有據江而立的野心,這在前面攻下襄陽時就可看出)分析形勢後,認為應儘早對江南下手。於是在這一年的二月,他在葛陂一帶駐紮大軍,廣造船隻,準備攻打江南的政治經濟中心——建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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