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腥風血雨 第六三四章 大清洗(1 / 2)

小說:權柄 作者:三戒大師

在一場大雨之後,李渾精心籌劃多年的叛亂就這樣被風吹雨打,成了一段可笑可悲的歷史。

實際上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在五六年前,李渾就已經喪失了對大秦軍隊的主導權;老頭偏偏昏招迭出,先是任人唯親、後是識人不明,把原本已經不多的優勢,一點點葬送掉。

尤其是昭武末年的那場大戰,他看似高明的韜光隱晦,落在官兵眼裡卻與‘縮頭烏龜’無異。一時間人心向背徹底逆轉,他已經分明落了下風!

一直拿不定主意的李太尉,終於無可奈何的選擇了造反——與其被秦家人慢慢勒死,還不如放手一搏,或可有翻盤的可能!

但這時已經太晚了,即使單憑武力,秦雷也能不太費勁的擺平他,更何況還有個算計他李家幾十年的老太后!以至於李太尉造反唯一的成效,就是拉了幾萬人和他一起共赴黃泉……

天佑元年四月十五日,沉默數天的天佑皇帝終於明詔天下,太尉李渾一黨陰謀篡國、武裝奪宮、逼死太后,陷傷朕體,其罪行滔天,前無古人,惡貫滿盈,後無來者,若無同黨,焉能猖狂若斯?非嚴懲不貸,不能震懾宵小!

今責令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自審之後再問李氏謀逆一案,糾其同黨、明其惡行,告示天下、嚴懲不貸!以慰皇祖母在天之靈!以正我大秦立國之本!

……

宛若陰霾滿天后的一聲驚雷,大秦朝有史以來最慘烈地腥風血雨開始了……

四月底。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完成自查,共查處逆黨成員一百七十九名,其中刑部尚書魏箏義以下全部官員赫然在列、大理寺卿周維公以下全部官員赫然在列!

以至於兩部最後剩下的官員,分別不足十人,最大的官也不過是個五品主事……

看官要問,這自查怎麼成了自殺呢?當然不是自殺!因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乃是唯一巍然不動的都察院眾御史。

先說一下都察院這地方的特別之處。這地方最大的特點就是窮。別人當官越當越富、他們卻越來越窮,跟他們地工作性質有關——都察院是幹什麼的?專門糾察不法、彈劾貪瀆地。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權力了,所以沒法以權謀私。

那些地方向朝廷行賄的官員,更是對他們避之不及,能躲多遠就躲多遠,什麼冰敬炭敬壓根就沒他們的份兒。

既沒法以權謀私,又沒人敢於孝敬,御史們便只能靠那點乾巴巴的俸祿過日子。在物價奇高的京都城裡,生活狀態可想而知。

再加上都察院只有告狀的本事,沒有審案地權力,在大秦官場世家林立、官官相護的情況下,不論多大的案件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這衙門沒有一點討人喜歡的地方,所以素來為世家大族不喜,子弟皆避之不及。經年累月下來。除了左右都御使之外,竟然全是清一色的庶族出身,與其他部堂格格不入。

日子久了,連著兩位都御使大人,也被打上了異類的標籤,孤立於主流之外。

這樣一個異類的衙門。會遭到多少白眼、鄙夷、嘲諷、戲弄,可謂是罄竹難書,說來話長啊……

可以說,都察院心中這口惡氣,已經憋了太久!

為了改變局面,當年的‘二王’大人選擇了效忠弱勢中地太子,希望冒險賭一賭前程。一旦決定,便是十年如一日的忠心追隨,關鍵時刻的不離不棄,終於在經過漫長等待之後。等來了春天的腳步!

……

想想刑部魏大人和大理寺周大人在‘虎牢關審判’時的表現吧!你就會明白皇帝所謂三堂會審,不過是給都察院獨攬審判大權。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罷了。

天佑帝此舉可謂高明之極,因為他知道多年媳婦熬成婆地都察院,一定不會放過這個大出惡氣的機會,而且他們本來就與士族有著天生的矛盾,很容易就會變得你死我活!

在他的授權甚至是授意下,久旱甘霖的御史大人們,頓時變成了正義的化身、邪惡的剋星,以除魔衛道為己任,以消滅一切反動勢力為最高綱要!一上來就把另外兩個主審的部門掀翻在地,抽筋扒皮,徹底廢掉了武功!

這只是一切的開始,徹底掌握抓捕、刑訊、審判、定罪一條龍的御史們,很快將審訊範圍擴大到六部九卿,於是名留青史地‘李渾案’拉開了序幕。事實證明,半道改行審案子地御史們雖然十分外行,卻充滿了激情。自始至終他們都只認準一個理,那就是‘打’!

既然認定了刑部和大理寺是李家的同黨,那他們定然還有其他地同黨。好吧!就把先下獄的死打一頓,打得老孃都認不出來再說。

那些平日裡得罪過都察院的官員更是倒了血黴,將大秦朝的十八般酷刑一一嚐遍,不死也得落下永久殘廢……假公濟私向來是國人的最愛。

把輸的打成橫的、扁的打成圓的,御史們這才開始詢問同黨。那些細皮嫩肉計程車族老爺們哪裡禁得起打,雖然不知所謂的‘同黨’是什麼,但為了不再捱打,便東扯西拉供出很多‘同黨’來。什麼借過錢的、逼過債地,小時候搶過自己糖葫蘆的。反正只要是自己認識的,稍微有點過節的,想到什麼人就說什麼人。

審案的御史們自然大喜,屁顛屁顛的上奏天佑帝。他們這種不分青紅皂白的牽扯勾連,應該說是給皇帝出了道難題,畢竟如此多地大臣都是一黨。若是全部查處的話,朝政誰來理?事情誰來做?

按道理講。皇帝這時候應該絞盡腦汁,考慮如何分化瓦解這些人,如何在不傷元氣地情況下,最大限度的排除異己,而這又談何容易?真讓人傷神啊!

然而看著那厚度超過兩寸的名單,秦霆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便發令再去抓其他人!

於是案件越來越大。從四月中旬開始審案,到六月中旬這兩個月時間,被查處者超過千人,幾乎席捲了中都城中所有的衙門、近半數官員。

官員們這下受不了了,他們突然發現原先仰仗的一切全都失去了作用——因為中都城已經軍管,所有人都成了嫌疑犯,所有部門都停止了運轉,曾經無往不利的關係網。竟然再無用武之地。

根據這時僅四歲的大史學家範文正回憶,他那時任鴻臚寺主事地父親,每天在上朝以前,都要在家門口舉行儀式,穿戴整齊,抱抱他娘。親親自己,再交待清楚萬一不幸如何處置家中是是非非,這才便紅顏眼圈訣別而去,他阿媽就抱著他在門口哭,完全一副生離死別的樣子。

而到了黃昏下班的時候,他阿媽又會抱著他在家門口等著,看到父親回來後,便會置酒製備酒席,大肆慶祝一番,也不知道到底慶祝什麼。

這有些荒謬的描述頗為離奇。若不是範先生向來治學嚴謹。反對誇張,後人一定會懷疑歷史的真實性。

然而從那個年代過來的人。都對那段日子記憶猶新,沒有人會覺著荒誕。在這種隨時丟官、隨時下獄、隨時完蛋的恐怖壓力下,官員們終於承受不住了!

他們只好去找田憫農和麴延武兩位德高望重的大學士。兩人原本以為陛下只是發洩一下怒火,所以刻意閉門謝客、保持緘默,但眼見著株連面兒越來越廣、事情越來越不像話,兩人終於坐不住了。

終於透過田憫農地弟弟,禮部侍郎田愛農,向眾人傳達了接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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