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院長下午沒課,坐在辦公桌前翻閱肖介上交的資料,林以鹿敲了敲門:“院長。”
“進來,把門關上。”宋院長把檔案合上,舉起保溫杯,吹了吹漂浮在上面的茶葉,淺抿了一口。
林以鹿把檔案袋放在桌面,“院長,我先下去上課了。”
宋院長喊住她:“等會兒,拉張椅子過來坐下,院長有話跟你嘮嘮。”
林以鹿眨了一下眼,勾過飲水機旁的椅子坐下,姿態端端正正,沒了往常的隨性慵懶,只有那雙不老實的眼睛榮譽牆上亂瞟。
“你跟你爸一個樣,都是急性子。”
提到父親,林以鹿心尖一緊,對上那雙宋院長那雙黑眸,壓下胸腔那股翻起的情緒,抿唇微笑,沒有說話。
宋院長把她的那份資料開啟來看,一列評分下來全是A+,笑眯眯地讚歎道:“不愧是林宥紳的寶貝閨女啊,兩個字,哦不,是四個字,非常優秀。”
林以鹿半斂著睫毛,花瓣唇勾起淺淺弧度,語氣略顯緊繃:“遺傳爸爸的。”
“天賦亦有,遺傳亦有,最重要的是你很努力,這點值得表揚。”宋院長沒發現她的不小情緒,拿鋼筆在簽名處簽名,蓋上章印:“過年沒回家,你爸著急了吧?這週六回淮京嗎?”
林以鹿誇張說:“我一週不回去我爸都得急禿頂。”
這話是她隨便說說的,她一週不回家,她老爸估計都忘記有她這個女兒的存在了。
而且,他們父女倆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了。
電話也沒聯絡,互相倔著脾氣,好似誰先聯絡誰誰就輸。
“比起你爸,你外公更著急。”宋院長抬眼,突然厲聲說:“偷偷跑來上京讀書不告訴你爸就算了,連你外公也不告訴。要不是我過年跟你外公喝了口茶,我都不知道你這姑娘瞞那麼大。這我就要罵你兩句了,真不乖。”
林以鹿微微詫異:“您還認識我外公?”
也不奇怪,他們都是教職人員,應該都有過交流。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宋院長一秒收回剛剛的嚴肅,神神秘秘的說:“你外公是我師兄,我們以前在一個物理院,我還在你外公學校當過兩年的副校長呢,後來覺得教高中那群小崽崽沒什麼意思,又調回來了……”
林以鹿認真聽著。
聊了約莫十五分鐘。
林以鹿下到三樓,走到了安全門旁,拿著手機斟酌了幾分鐘,選擇撥通外公的電話,提示音響了好一會兒,一直沒有人接。
就在林以鹿準備掛掉前一刻,那頭接起了:“喂?”
“外公。”林以鹿抿了抿唇:“是我,鹿子。”
靜了片刻,外公應該沒有想到她會主動打電話過去,畢竟平常也不見得聯絡一兩回,他們的關係有些疏涼。
“這個時間點你不在上課?”
老人家第一句話猝不及防地湧入耳,林以鹿怔了下,不虧是校長大人,對時間這方面很有概念。
“體育課休息中……”林以鹿停了幾秒,手指輕輕勾了下單肩包:“外公,對不起。我一直瞞著您和外婆,我高考志願改填了,我現在在上京大學讀書。”
鹿校淡淡‘嗯’了一聲,沒下文了,似是不想跟她談任何話題。
林以鹿母親是她時難產去世的。
這麼多年了,外公和外婆卡在這坎兒裡,很少會主動聯絡她,多少都有點怨她的意思。
如果母親當時沒有堅決要把她生下來,她是可以活下去的。
林以鹿在這方面向來都很敏感,情緒不蔓低落,單方面簡單地說了幾句就掛了。
他們現在才大一,只能在實驗教室上課,系統學習基礎理論和基礎實操,還沒累積夠經驗績點進入實驗操作室學習。
在B棟和CD棟實驗操作室上課的基本都是大二大三的學長學姐,或者是研究生。
比四棟科技樓矮一截的是科研中心,在裡面做實驗的學生都是透過階段考試考核、自由組建的學術科技創新團隊。
換上學校統一發的實驗服,拿上課本和膝上型電腦,林以鹿打了聲招呼,回實驗位坐好。
剛剛肖介跟李教授打過招呼了,李奎教授沒扣林以鹿的考勤分。
這節課是上模擬與數字邏輯電路,上課的老師是他們機械自動化專業的指導教授李奎,是個很嚴厲又古板的榮譽物理教授。
他上課不喜歡使用電子裝置,拿著白板筆在黑板上行雲流水地推導公式定理。
李奎教授是他們專業掛科率最高的一位老師,機械自動化學院的學長學姐用他們的經驗告訴下一屆,上李教授的課必須好好聽,用心去聽,最好連板書也一字不漏的抄下來。
畢竟是雙一流的高等學府,掛科太多、績分績點不夠是畢不了業的,要一直待在學校裡學習。
上學期的期末考試,他們班有一半人掛了這門課,學生期末掛科都有二次補考機會的。
補考期間,個人課表加上三節的晚修,二次補考不過,這門科直接不用上了。
開學兩週了,大夥好像都還沒進入學習狀態,有的在認真記筆記,有的懶散在玩手機、玩電腦遊戲,還有幾個直接敢在李奎教授眼皮子底下趴在實驗臺睡覺。
無論在做什麼,都不敢發出一點聲響,怕被李奎教授盯上。
靳博屹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翻著剛剛林以鹿給他的那份學術報告,眼皮都沒撩一下,低聲說:“我還以為你逃課了呢。”
坐在他旁邊的林以鹿按下電腦開關,側頭看了眼‘同桌’。
察覺到她的視線,他微微側頭,兩人近距離對視數秒,狐狸眼裡炭灰色的瞳孔澄澈透亮,倒映著他的臉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