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們成婚。
她在心裡這麼回答了一千次,一萬次。
然而開口後,嘶啞著嗓音說出來的卻是:“我一定會。可是,再等等好不好,哪吒。”
被叫了名字的少年陡然停下所有動作,支起身體望著她,眼神凝固到壓迫:“要多久?”
他注視著葉挽秋,片刻得不到回答後,輕笑一聲,聲音沁骨的冷:“你也不知道。”
說完,哪吒忽然站起身來,將剛剛被扯亂的衣衫整理好,從神情到眼底裡都是一層刺人無比的嘲諷,虛張聲勢地遮掩著已經快要崩潰的落寞:“跟我成婚就讓你這麼痛苦和為難麼?!”
“不是,不是這樣。”葉挽秋慌亂地從軟榻上起身,長髮披散著,只來得及將外衫堪堪攏一下,緊抓著哪吒的手,“哪吒,我不是不願意,只是……只是不能是現在,我們都再等一等。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嫁給你。我承諾,我保證,你相信我,好不好?你相信我,哪吒……”
她說著,到最後已經被逼成無法剋制的哭腔,抱著哪吒哭到連話都說不清楚,指尖刮蹭過他衣服上的繡紋,眼尾被淚水浸得緋紅。
哪吒面色凜冽地垂眸望著她,衣衫半解的少女猶帶淚痕,看著有種說不出的邪念。他移開視線,只沉默著聽她胡亂地哭訴,最終在她斷斷續續地說出“我愛你”的時候,整個人輕微顫抖一下,伸手摟住她的腰:“別哭了。”
靜默良久後,他最終嘆息到:“我會等你,不管多久,只要你說的是真的。但我想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
因為她沒有辦法,不管是她還是哪吒,都承受不起打亂歷史的後果。更何況,三千年後還有她的母親和許多朋友在,她沒有辦法去放手一搏。
等了一會兒,哪吒鬆開葉挽秋,替她將衣服重新穿好,繫好腰帶,眼睫垂著,不去看她,只問:“還是不能說麼?”
“我……”
“那你說的那些都是真的麼,你是願意嫁給我的。”
“是真的,每一句都是真的,我沒有騙你,真的沒有。”葉挽秋用力點頭,雙手緊緊揪著他的衣裳,滾落而出的淚水盡數灑在哪吒手上,燙得過分。
“我知道了。”他說著,伸手替她將眼淚抹去,“我還有事,得先去軍營,你先歇著吧,蔚黎古神他們應該過會兒回來。”
葉挽秋本能地想挽留他,卻又想起他確實一直都很忙,這次潯陵的事結束,他也得去向天帝述職,沒法久留。
“那,那你不要生氣了。”她牽起哪吒的手,撫上自己的臉,偏頭輕輕吻過他的掌心,“不要生氣。”
哪吒目光晦暗地看了她幾秒,不帶情緒地嗯一聲,抽回手:“先走了。”
葉挽秋看著他很快消失在門口,那件之前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風還散亂在軟榻上,紅豔得像一灘半凝固的血。
他還是在生氣。這簡直不用費力氣去猜,從他的態度就能感覺看出來。
葉挽秋頹然地坐回塌上,將那件披風抱在懷裡,迷茫地盯著地上的銀灰藍光斑。
他們在一起兩百多年,幾乎就沒有吵過架,哪吒更是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一句重話。就算有時候確實意見不和,也只是短短地爭執幾句便過,而且退讓的一方通常都是哪吒,所以他方才那樣的敷衍和冷淡才讓葉挽秋格外難過。
可說到底,也是自己先傷了他才會如此。
她痛苦地埋頭在那團柔軟織物裡,溫熱淚水被接連不斷地融進布料裡,悶得她有些喘不過氣。
為什麼每次都是她這麼被動地被那個白衣人找到?
如果他能找到自己,是不是自己也能主動找到他?
是不是隻要解決了他,就再也不會有這種分別和爭吵了?
葉挽秋縮在軟榻上,抱著自己的膝蓋,從披風裡抬起頭,努力按壓下腦海裡的仇恨和各種混亂衝動,仔細梳理好曾經從那個白衣人口中得到的資訊。
她記得對方曾不止一次地說過,“你居然會有這種多餘的情緒”“如果我死了,你也逃不了”之類的話。
那就意味著,自己確實和他是有什麼聯絡的,而且從理論來講,她應該和對方一樣沒有情緒才對。
她看著自己的手,淡淡的白光繚繞開,透明璀璨的晶石化從指尖開始蔓延而上。
她的真身是石頭,那,那個白衣人也是嗎?因為是石頭,所以其實應該是沒有正常生靈的感情的?
這不對啊。
六界間成精成仙成妖的石頭又不止她一個,他們也有七情六慾,也有喜怒哀樂,為什麼這個裝逼怪不去找他們?
還是說……
葉挽秋忽然想起異種。
不在六界之內,卻也從來沒有誰真正看到過的生靈,所有的資訊都只是從上古傳說中模糊不堪地流傳下來。
她會是異種嗎?
如果是,神界會對她怎麼樣?
還有哪吒剛剛的話,說什麼,她和人間息息相關。因為人間紛亂突起的緣故,她才會消失不見。
仔細想想,好像確實是這樣。
她從現代來到商朝,是因為破界之門頻繁出現在現代的人間。然後封神之戰,然後是那場妖魔竊取人類信仰後在人間引發的暴/亂。
每次都是人間出了大問題後,她才會消失。
可是……為什麼?
“我到底是什麼?”她盯著自己手上的透明晶石,忽然憤怒地一揮手,鋒利的白光掃蕩開,將周圍的東西全都切斷劃破。
……
自從那天哪吒離開劃星閣後,兩個人幾乎就再也沒好好說過話。直到今天,已經快一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