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有所感應,他驀地抬起眼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
鍾虞先一步錯開目光,側頭輕輕啟唇含住指間香菸,再抬眼望回去時,他還彷彿漫不經心地在盯著自己。
她撐著下巴,似笑非笑地朝他的方向緩緩吐出煙霧。
朦朧白霧使人像霧裡看花,鍾虞懶洋洋地輕輕吹一口氣,那煙便嫋嫋散開。
男人定定地看著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著同伴的話。
“那可是蓋露!咱們今天運氣真好,她不常來的。”同伴目光熱切,躍躍欲試,“我一定要去請她跳舞試試。”
另一同伴潑他冷水,“就你?”
“不去試試怎麼知道。”
“聿生,來都來了,就別這副不冷不熱的樣子嘛。”同伴靠過來勾住他肩膀,半開玩笑地拍他,“但先說好,別跟我搶蓋露啊。”
傅聿生瞥一眼女人紅唇邊若隱若現的笑,收回目光時輕輕笑了笑。
“誰跟你搶。”他抬手,隨手正了正領帶結。
“欸,你們看見最中間那個沒有?”三五個舞女圍坐著低聲討論,眉飛色舞。
鍾虞不動聲色地聽著他們議論。
其中一個輕哼,“怎麼,你盯上別人了?別人可不一定看得上你呀。”
“去去去,誰要聽你挖苦。我有他的小料,你們要不要聽啊?”
“賣什麼關子,快說快說!”
“人家是歸國華僑,家裡老子是做實業的,還給航校捐過飛機呢!”那舞女語氣裡都是驚歎,“他國外讀名校回來就考上了航校,畢業後就要去開戰鬥機了!”
其餘人連連咂舌,“這麼一號人物,怎麼從沒聽說過?”
“別人回了國就去航校了,又不像其他男人一樣四處享樂,不知道這回怎麼突然到楓白渡來了。”說話的人忽然擠眉弄眼,“你們不知道,去年去應徵航校招募的學生有一萬餘人,錄取的只有四百個,都是選的體質個頂個好的。這傅家少爺,身體肯定好著呢。”
幾人並非未經人事的小姑娘,聞言都心照不宣地你推我我推你笑得眼含春意。
“噯,你去試試唄,看別人要不要請你跳舞。”
被慫恿的人顯然有些動心,卻嘴硬道:“我?我還是別去自取其辱了吧。都知道咱們楓白渡裡誰名頭最響亮,人家指不定就是衝著最難摘的那朵花兒來的呢。”
話音剛落,幾人間奇異地安靜下來,接著有人輕咳一聲,“蓋露,你不挑個人跳舞嗎?”
鍾虞勾唇笑了笑,將香菸摁滅在菸灰缸裡。
她懶散地撐著臉,歪著頭盯著那人,確保他能看清自己口型地一字一句道:“不感興趣。”
他看了看她,然後平靜地轉開目光。
兩人遙遙隔著寬闊的舞池,誰的目光也沒先穿過層層衣香鬢影,彷彿都對對方全然不好奇、不被吸引。
她垂首晃盪著酒杯裡的酒液,輕笑。
有一種目光,是我明明想要看你,但偏偏不看你。
藕斷絲連,欲罷不能。
“蓋露小姐?”
“嗯?”她掀眼看向來人。
——哦,是跟那個攻略物件一起進來的男人之一。
青年眼裡雖然帶著忐忑,但舉手投足都顯得遊刃有餘,見她抬眼時還咧唇笑得頗為風流。
“能否有這個榮幸,在今晚請你跳一支舞?”
大廳中大半的人都默默關注著這邊的動靜,甚至已經有男人跟身邊的人挖苦道:“你等著看吧,蓋露小姐絕不會賞臉的。”
然而接下來的發展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鍾虞放下酒杯,右手慢慢放入對方朝自己伸出的掌心,微微一笑,“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