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小姐,”他轉過身,一手撐著座椅靠背,一手散漫地摘下帽子揮了揮,勾唇笑得風流倜儻,“送您回家,實在是榮幸之至。”
窗外霓虹與夜色交織的光影流瀉進來,淌過他英俊明晰的五官與輪廓。
鍾虞怔忡之後失笑,一顆心落回原地,又因為他嚇自己而氣得有些牙癢癢。她好整以暇地後仰靠著,一手懶洋洋撐著頭,朝男人揚了揚下巴,“開車吧,司機先生。”
“司機先生今晚不務正業,想先做點什麼。”他將帽子扔到副駕駛。
她抬起腿,換了個雙腿交疊的坐姿,“做什麼?”
旗袍高高的開衩因她這個動作而又往上滑了滑,白皙細長的腿在昏暗的車內漂亮得晃眼。
見男人垂眸,目光如夜幕晦暗湧動,鍾虞輕輕笑了,腳尖翹了翹,“嗯?”
“做點冒犯的事。”
話音剛落,男人手一撐,轉眼間就利落地從駕駛座與副駕之間的空隙鑽到了後座,如一片陰影牢牢覆蓋住她。
鍾虞後仰,他便緊緊追上來,一手托住她的臉,一手攬住她後腰,她只能被迫前傾和他緊貼。
這個吻急切短促,久違的唇齒親暱卻使彼此的呼吸燙得離譜。兩個人又笑又要繼續親吻,親吻的節奏便變得一塌糊塗,鍾虞甚至親到了他的下巴上。
他大概是剛刮過鬍子,她嘴唇碰到他下頜時覺得有些癢。
一吻胡亂結束後他捧著她的臉,俯首抵住她額頭低低地笑出聲。
“車就停在門口,你不怕被人看見?”鍾虞平復著呼吸,抬眸輕飄飄瞪他一眼。
傅聿生挑眉,“怕什麼,就該讓他們都看看,看誰還敢請你跳舞。”
她忍不住笑,抬手用指尖撥弄他額前垂落的凌亂髮絲,末了輕輕一推他的肩,“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吧,司機先生。”
“遵命。”他笑起來。
車子發動後駛入長街,車裡的兩人都沒注意到車後的街道拐角處忽然出現的一道身影。
陸瓊玉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她衣著單薄,卻彷彿感覺不到冷。
“小姐!小姐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一輛車在她身後停下,司機急匆匆從車上下來,一臉焦急地準備把人給勸回去,然而沒等他開口,陸瓊玉便自己轉過身,陰沉沉地徑直上前坐回了車裡。
司機鬆了口氣,趕緊跟著上了車。
“田叔。”陸瓊玉忽然開口,“你幫我做一件事。”
司機忙不迭點頭,“小姐請說。”
“幫我查一個人,然後找到她。”說到這陸瓊玉頓了頓,接著她冷冷笑起來,低聲將事情仔細吩咐給田叔。
說完,她暢快地看向窗外,眼裡浮現出恨意。
鍾虞,看來死還是太便宜你了。
……
“你是不是應該把原委告訴我了?”鍾虞涼涼地看向駕駛座上的人。
傅聿生無奈,“好好好,我說。”
說著他收斂了笑意,面色變得稍微嚴肅起來,只是語氣依舊漫不經心似的,“之前見報的航校訊息你也知道,有一位學生和德國教員被殺害。這事實際是加藤幸川和陸充的手筆。”
“陸充和日本人勾結?”
傅聿生點頭,眼底浮現冷意與譏諷,“應該早在陸家來鈺城前他們就有所聯絡了。陸充想以擴大傅家勢力、讓我把控航校為誘餌讓我與他們合作,並聲稱能解決因德國教員的死、而可能導致的與德國方交惡的問題。可陸充既然與日本人勾結,最終的目的與野心就不可能只是這麼簡單。”
“航校設立的初衷,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對抗日本在做準備。”鍾虞神色複雜,“陸充既然和加藤幸川合作,就不可能再讓航校順利地辦下去,這才是加藤幸川想要的。”
“所以藉口與我合作,只是想要一個操縱航校的理由而已。”傅聿生淡淡道。
傅家贊助了航校不少經費,其影響力可想而知。陸充會選擇傅家下手顯然是最優最快捷的途徑。
鍾虞看向窗外。
親臨這種時代時,才知道原來對此的體會有多淺薄。
她眨了眨眼,輕咳一聲,“那宴會那天都是你們安排好的?你怎麼瞞過了跟上去的那兩個親衛和陸瓊玉?而且既然計劃好了,你怎麼又會受傷?”
“帶那兩個人上去只是為了不讓何副官懷疑,剛上二樓後我就開槍把他們殺了,然後我一個人追了上去,挾持陸瓊玉的那人給了我一槍,造成我們三個都是被他打傷的假象。”
說完,傅聿生從車裡的內視鏡往後看了一眼。
他挑眉,“覺得我殺人不眨眼?”
鏡子裡能看到她正定定地看著他。
鍾虞忽然笑了,“用的我那把勃.朗.寧?”
車內靜了靜,傅聿生無奈地笑,“用的你那把勃.朗.寧。”
他趁她不注意時從手包裡取走了那把袖珍的槍,跳舞時藏在袖口,在舞曲終結時給了加藤幸川一槍,最後追上二樓後又趁陸瓊玉驚慌失措沒察覺到時將勃.朗.寧扔給了同伴。
他知道這事一發生後不論成功失敗,陸充的親衛必定會封鎖大廳排查,所以那把槍無論如何不能留在她手中。當然,這也是計劃中一個必要的環節。
“你不怕對方朝你開槍的時候出現偏差打中要害?”
傅聿生不在意地笑了笑,“既然決定這麼做,當然就要毫無保留地相信。”
然而他知道自己說了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