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踉蹌著從船板上站起來,胸腔內因為呼吸不暢而悶疼得厲害,臉上火燒火燎,是發燒的高溫。
因為腿沒有力量,泊瑟芬伸手撐住船舷橫樑處,就看到波濤洶湧的大海,一大塊一大塊的海浪躍在高處,卻落不下來。
場面說不出的壯觀可怕。
而船上剩餘在苦苦求生的船員,姿態各異地如同僵硬的蠟像,紋絲不動。
泊瑟芬已經被災難折騰得神智模糊,受傷的疼痛都不能使她保持清醒。
銅鈴的聲音又響起來,在身後不遠處。在這個萬籟寂靜的世界裡,這個聲音像是救贖,又像是人瀕死前的夢境。
如果是夢,也是個好夢吧。
泊瑟芬滿身狼藉,雙手是血地回頭。船頭剛好有個巨浪高高揚起,無數的水珠中,幾條海魚在水裡掙扎。
原來風浪中,不止人在掙扎求生,魚也是。
泊瑟芬的眼神停留在那僵化的魚上面一秒,又看到落在空中的水珠,水珠後是寬闊不平的大海,海面上一塊巨大陰影比暴雨的夜空還黑暗,黑得油光水亮。這是凝固的世界裡,唯一流動顏色。
那陰影來得太快了,攜帶著無數濃稠的霧氣,像是颶風般來到船側。
黑暗的霧氣破散開,金色的馬蹄踏出來,黑色的馬匹拉著一輛單人戰車從最寂靜的黑暗裡,疾馳而出。
金色的車輪滾動在黑霧上,車上的人單手拉著韁繩,在陰影中隱約浮現出高大的身形。
海上跑馬,還是拉著一輛從未見過的樣式的車子。
泊瑟芬從來沒有遇到這麼夢幻,又這麼可怕的場景,她忍不住張開乾燥起皮的唇瓣,疑惑喊了句,“啊?”
很純粹的一個問號,懵逼得徹底,卻出現得過於突兀。
黑暗的霧氣四處侵蝕,所到之處時間逃竄,萬物失聲,生靈斷絕,一個屬於生人的聲音卻在這片死亡的寂靜之地響起。
代表死亡的神祇冷酷地轉頭,看到凝固的灰暗中,一抹比冥府幽靈好不到哪裡去的白色影子,竟然慢吞吞地在一艘小破船上移動著。
死亡的毒霧已經落到船上,沾惹上那個影子的身體。不管是什麼生靈,都會喪命在死亡的力量下。
那弱小的影子卻像是完全沒有受到影響地抬起頭,他望入她棕色的眼眸裡,無數的鮮花從黑暗中綻開怒放而出,生機勃發的神性從人類的軀殼內出現,如同種子碎裂,嫩綠的芽莖蔓延纏繞而上。
冰冷的黑霧瞬間被這種脆綠色的生機,輕觸了一下。
像是被雷霆的閃電擊中了面板,灼燒的刺激從他冷硬如青銅的心口出現,卻暖如春水,柔軟淌窩著。
陌生得讓黑霧竟然猛地縮回,沒有碰觸船上的其餘人。
當然這種感覺只是一瞬間,又被神祇冷酷的心性壓下去。
馬車也不曾停留半分,快速飛馳過去,繼續將空氣裡、暴風中、海洋氣息、天與地中間充斥的兇猛生命力吞噬走。
而那艘船上的所有人類,卻沒有一個人沾惹霧氣而喪命。
泊瑟芬完全沒有看清楚車上的人,那人被一大團黑暗的陰影籠罩,只看到他的身形很高。
夢境的感覺過去,現實的觸感迴歸。泊瑟芬突然抬起手,手指剛碰觸過那團黑霧的沿邊,觸手冰冷柔軟,很奇異的感覺。
然後她看到自己手掌上出血的傷口竟然快速痊癒了,她連忙抹去手指上的血,露出乾淨沒有任何傷疤手心。
接著她抬起腳,小腿上的傷也不見了。還有,她伸手摸自己頭,竟然退燒了,神清氣爽得能直接來十場廣場舞。
簡直就是……神蹟。還真他大爺的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