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份用命運力量建造起來的脆弱長橋上,每時每刻都能聽到編織線在斷裂的危險的聲響。
一旦線斷完, 就是他們再次分開的時候。
然後又要等很多年很多年才可能再次重逢相聚。
大石榴手裡的石榴花冠斷裂開, 四周漂浮著代表生命種子的碎葉子, 它站在這裡, 是一棵最孤獨的植物。
“嗷嗚?”
大石榴轉頭就看到時間縫隙外,路燈下,那隻狗依舊蹲在那裡等候。
大石榴突然發現,它哪裡像植物,它像條狗。
——
下墜的瞬間,梁又綠抱著的男人驟然消失在黑色的濃霧裡。
她急忙伸手去撈,卻只抓到一條白色的線。
接著眼前的出現各種各樣旋轉的顏色,像一個巨大的漩渦,完全不給她適應的機會,將她捲入其中,帶來視線發黑的眩暈感。
她費勁睜開眼,看到那些不斷湧來的顏色竟然是無數的花朵。
密密麻麻不知道幾千萬朵花擁擠在一起的色彩汙染,讓身處其中的人感覺到驚悚。
在這堆彩色中,只有她手裡的白色絲線亮得出奇,不管多少色彩都淹沒不了。
就跟受到召喚般,梁又綠握緊線用力一扯。線條跟有生命一樣,立刻纏繞上她的身體,將她不斷往前拖拽。
色彩跟花朵開始從她身邊褪開,一條黑暗的道路從她腳下延伸向前。
簡直瘋了。
梁又綠站在色彩與黑色中間,手裡抓著一條絲線,滿腦子都是疑惑。
荒繆感跟著開始恢復的理智來得無比倉促,她才想起剛才自己看到個奇怪的男人,手腳就跟有自己的意識一樣,毫不猶豫就衝上去抱住人家。
對方不知道是人是鬼,她抱一下就落到這個魔幻的地方。
身處和平的日常生活中太久,導致她處理意外的事情顯得有些遲鈍,她甚至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並沒有害怕的情緒,更多的是一種詭異的熟悉感。
就好像自己是失憶的愛麗絲,第二次進入兔子洞。哪怕腦子一片空白,身體卻對這些荒誕的景象異常適應。
梁又綠身後湧動著無數的花色,她卻死死盯著前面那條黑暗的小路,腳再次跟有意識般,往前踏出一步。
刺痛從腳底傳來,如踩到了荊棘地。
她本能縮回腳,皺起眉頭,忍不住回頭就看到這些絢爛的色彩上面,是她熟悉的世界。路燈,一條狗,公路跟公交車站。
公交車來了,候車廳裡的乘客一個一個正在上車。
梁又綠突然清晰地意識到,她回頭就能走出這個詭異的地方,回到自己熟悉的生活裡,走快點就是公交車最後一個乘客,能順利回到家裡。
家裡廚房的桌子上還留有媽媽做的宵夜,熱一熱就是一碗深夜美食。
正常人都會選擇,拔腿就往自己熟悉的世界裡跑。
梁又綠抬起腿,再一次踏入黑暗裡,她不理解自己的選擇,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快得要窒息。刺痛從腳底,攀爬到腳踝,小腿,最終到全身。
她拉著絲線,艱難往無光的地方走著,像是在尋找最後一口-活氣的瀕死之人,害怕、驚慌、渴望與不顧一切的決然混在一起,給了她去尋找答案的勇氣。
梁又綠腦子裡不斷想著剛才看到的那個男人,她想知道為什麼見到他,她胸口的空洞一下就被填滿了,他們是不是在別的地方相遇過,相識過,甚至相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