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死亡,都顯得溫和起來,長壽的人類大量增加,順利老死的靈魂沒有那麼大的戾氣,哭聲也小了很多。
冥府的神明依舊討人嫌,卻不像是先前那樣被人諱莫如深,連祭祀死亡的儀式都多起來。
奧林波斯也會在固定的時間,給泊瑟芬的神廟獻上一部分純粹的信仰。
如果他們不獻祭,那麼就會引來冥府的訪客,還有隨即而來的冥土汙染。
一年一年累積的死亡汙穢被封鎖在冥府,不想要公平公辦的冥王,想要去那個神明家裡做客,拎上幾筐冥土土特產去,就能嚇得主人一個勁奔逃。
梁又綠看到面無表情的哈迪斯盯著神明的名單,看他們哪個沒有給信仰,就給他們打上記仇的小勾勾。
那些有勾的神靈,隨時都能受到冥府「愛的關照」,這份關照豐厚無比,開啟就是汙穢的死亡,黑暗的詛咒跟瘟疫的痛苦。
以前的冥府本來就夠陰森詭異的,沒想到他們竟然還能更加進化,這簡直就是收保護費的老流氓團體。
梁又綠站在哈迪斯身後,看到他一臉高冷嚴肅地打勾,真是再心酸都要被他這副德行搞笑了。
走著走著,發現線已經變得很短,短到再跨幾步,就能看到線的盡頭。
梁又綠的身體也到極限,她再堅強的意志力,也無法治癒面板開始出現的裂痕。
這種傷痕,很嚇人,她的心卻出奇的平靜,眼裡只有自己手掌裡那纖細的絲線。
盡頭,就是等待她的哈迪斯了吧。
她的身體顯然不足以能堅持到,跨過他繪製的記憶手賬,到達現實彼端。
他們能相見的唯一手段,是她的靈魂脫離身體,再次穿越到他在的世界。
那段關於神的龐大記憶,讓梁又綠對於這些神奇的事情不再是睜眼瞎。
場景再次轉換,一張簡約的石桌,上面放著一開始看到的卡通畫手賬,已經翻閱到最後一頁。
這一頁什麼都沒有,桌子上放置筆跟墨,似乎等待著她來繪製。
她聽到空白外,有什麼在湧動著,像是水潮聲。
梁又綠再次感受到熟悉的茫然,她看著最後一頁紙,心跳得厲害,手忍不住摸上熟悉的蘆葦筆,她隱約知道自己該畫什麼,卻也清楚,一旦選擇就無法回頭。
手指幾次緊攥住筆,幾次又鬆開。
最後一次鬆開的時候,一隻手,輕輕按住她的手背。
“別放棄,也別鬆開你的手。”她的手不止有筆,還有命運的線。
梁又綠以為是哈迪斯的記憶,可是她一瞬間就知道不是,按住她的手很虛幻,卻能看出那不是哈迪斯的,他的聲音偏稚嫩,有少年氣的清亮感。
是誰?
“你想要放棄回到哈迪斯身邊的機會嗎?”他平靜問,卻不敢鬆開她的手。
梁又綠抬起頭,側臉看過去,身後不知道何時站著個模糊的身影,單薄纖細的少年如一道黑夜的月光,看不清五官。
她本該對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有警惕心。
可是她的身體卻出奇不排斥他的貼近。
恍惚間,她看到他變成一棵石榴樹,葉子都要開在她的身軀上。
熟悉又陌生的人……神?
“哈迪斯給你留下的記憶,都是他能拿出的最好的一面。”少年竭盡所能想要說服她,“這些年他過得其實很辛苦。”
停頓了一會,少年才改口,“是過得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