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張大嘴幾乎跌落下巴。
“剛剛是我自己上岸麼?”半天我才問出一句,語焉不詳,十分奇突。
兩人俱是一身潔淨衣衫,好整以暇,聞言莞爾,小段一貫的嘲弄態度,“不是你,難道是那幼童托起你那昂藏七尺之軀?”
我再好脾氣也委實有些著惱,又不好發作,直憋的滿臉通紅。
燕七咧嘴笑了,“不不,多虧你意志堅定,上了岸才乏力虛脫,英雄壯舉為華人爭光。”
說的這樣幽默,我忍俊不禁舒展了眉眼。
既然一切無恙,燕七起身與小段意欲離去,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我脫口發出邀請,“燕七,可不可以一同喝杯咖啡?”話一出口,我緊張的摒住呼吸,有點後悔自己的唐突。
燕七一下子停下腳步,回身靜靜看過來。
我看看自己狼狽模樣,慢慢低下頭去,囁嚅著正要開口,卻聽到伊溫和的話語。
“好。”
我不能置信,來不及高興,只覺得心酸,腦子裡只餘一個念頭。
她答應我。
她答應我。
☆、紅塵劫(4)
我渾身溼透的回到住所,把房東太太懗一跳,灰綠色的玻璃眼珠盯牢我一直到我拐過樓梯角,我聽到伊向先生低聲嘟囔,“神秘的東方人!今天不是出門的日子,你,不許去酒館!”
哈哈哈!
我咧開嘴傻笑。
燕七答應同我出去。咦,是哪天來著?哦哦,下週五下午,街角咖啡館。
我急急取過檯曆,用紅筆用力圈出日期。因為緊張,那個圓圈畫的大失我平日裡繪圖勾勒的水準,不似密合的圓圈,倒像顆頭腳顛倒的心形。
我凝視這個醒目標記,覺得它活脫脫是我這一顆久違愛意的老心,蟄伏了這許久,終於藉著春光破土而出。此刻伊在我胸膛之下跳的蓬蓬勃勃,阻不住的歡欣雀躍。
唉,連這潮溼的天氣都顯得格外溫柔動人。
薔薇花香也格外馥郁氤氳。
溼了衣裳吹了風,第二天雖然有些鼻塞低燒,我還是去了工作室,家雋看到我皮光肉滑的手掌也是嘖嘖稱奇,我絕口沒提昨日的“英雄”事蹟。
念及家雋待我如此熱心坦誠,我卻如此小心隱晦,實在有些愧疚,於是加倍用心工作以作彌補,不時催促家雋暫且歇歇。
家雋雖不明就裡,倒也樂得輕鬆,伊對小段究竟不死心,繼續施展“纏”字訣,可惜種種手段一一使將出來,對方照舊靜水無波。一個禮拜不到,家雋宣佈放棄追求。
家雋為人豁達開朗,就算為人有些花哨,心地卻是光明磊落,而且凡事敢作敢當,拿的起也放得下,別有一股瀟灑姿態。
對於這一點我一向是佩服伊的,因為我同他不一樣。
天性小心謹慎,做人太過刻板認真,一心一意端著架子,雖然累,卻已經習慣,腰板硬挺經年已經如鐵如石,不知道要怎樣的震撼才會破碎崩塌。
而自從遇見燕七,我那一副幾成古井的冷淡心腸便立時化作片片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