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兒垂頭思索,天皇死了,天后便可以無所顧忌,是非成敗回宮便見分曉,如今便是這緊要的時刻,若是自己能在天后身邊成為她的一股力量,對日後的仕途必定有利。
“擺架,”李令月嘴唇緊緊抿著,眼神冰冷而鎮定,“回宮。”
“你現在就回去?”司馬安開口問。
我和你才剛剛見面,即要分別?
“呆在這裡,等本宮回來。”李令月看著司馬安,加重了語氣,“本宮答應你,一定會回來。”
司馬安發覺她的眼睛漸紅,身子也在微微顫抖著,攢緊的手很用力,她的指甲甚至掐進了掌心的肉裡,方才還嬉笑怒罵的人兒,轉眼間便陷入了喪親的痛苦之境,一想及李令月為李治學醫、在李治病重的時候親自看護,便知道李治對她而言,是多麼重要的一個存在。
“知道了,我在山莊等你。”司馬安回,儘量讓語氣顯得輕鬆。
上官婉兒也望向司馬安,但那人並未瞧著自己,湧上心頭的話最後只化成了一聲低低的嘆息,“司馬,珍重。”
轉身開啟門,婉兒剛踏出房外,卻聽見後面的人道:“婉兒!”
上官婉兒回頭,只見方才還在浴桶裡的司馬安披了一件紫色外袍,裹著身子赤腳小步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拉過婉兒的手,將東西放在了她的掌心,低聲叮嚀道:“這東西還是交給你最合適,再也不許還回來。”
婉兒低頭一瞧,這正是之前還給她的手鍊。
“婉兒,梅花香自苦寒來,你是一朵傲雪寒梅,無論將來的路有多麼難走,一定要堅持走下去,順從自己的心,好嗎?”司馬安微笑道。
“嗯。”婉兒的眼裡閃著光。
“上官婉兒,走罷。”李令月繞過二人,不動聲色道。
“公主,我給你再拿一件外袍。”暗香睨著司馬安身上的那件衣裳,對著只著單薄服飾的李令月喊。
“不用了,本宮耐得住。”李令月頓住腳步,側了側臉道,“暗香,你留在山莊,按著方子配齊藥材,替本宮看著她。”
“是。”暗香只能留步,狠狠瞪了一眼司馬安,責怪她害的自己沒辦法跟著公主回宮,而司馬安則是一臉的茫然,用肘部捅了捅暗香道,“公主說的是什麼藥?”
暗香咬牙切齒道:“等下你就知道了!”
上官婉兒走到李令月身邊,卻不會與她並肩。太平公主是主,她是僕,即使做了天后身邊的人,也是如此,主僕界限分明,不可逾越一分,但太平公主所說的天后對自己的心思是什麼意思?婉兒想起了中秋夜宴天后看自己的眼神,想起了天后的格外提拔,又想起了白馬寺天后握住了自己的手……
婉兒忽而開竅,瞪大眼睛瞧著李令月的側臉。
天后該不會,也是這種心思?!
司馬安倚靠在門口,眼睛緊緊定在了李令月的身上,只不過咫尺之遙,卻好似要分別了一輩子似的,叫人如何忍受?自從通了心意以來,相處的時間寥寥無幾,原本以為上了南山便可與她相知相惜,卻不想只是一時快樂,還來不及與你說明我的故事。
李令月,還未分別,我即已經開始想你了,如何是好?
暗香站在司馬安的邊上,餘光偷偷瞄著她,見她難得有這麼專注的時候,便也鬆了心,這人平時粗俗無禮,但對公主也是一往情深,單是幾次捨命為公主,便是旁人有所不及的了,公主既命我用藥浴助她恢復,我便只能遵照公主吩咐,等公主回來便能歡歡喜喜地見到一個完好的人了。
這邊還沒想完,但見李令月又轉了回來,疾步走向司馬安。
司馬安恍惚一陣,真的不曾料想李令月能為自己猶豫著耽誤了回宮的時辰,立即喜上眉梢,剛要張口說話,卻被李令月一手往後推去。司馬安一個踉蹌入了房,李令月緊隨著她入內,繼而用手帶好了門。
“令月,你……”司馬安不知道她此舉是何意思,但下一刻就有一個溫暖的身體靠近了自己,抱住了自己。司馬安抬手撫著她的髮絲,嗅著來自於她的氣息,安撫道,“你什麼都不用說,我都明白。如果現在我的雙腿沒事,一定會隨你入宮,這樣我們就不用分離了。”
李令月安靜地聽著司馬安的心跳,鬆開了她,抬頭對上司馬安的雙眼,薄唇微啟道:“吻我。”
她用的是“我”而並非“本宮”,司馬安一愣,還未來得及辨明她這句話的意思便覺得眼前一黑,雙眼已然被人覆蓋住,身子一轉,死死地被人壓在了門面上。
“喂……”司馬安有些舉足無措,但與此同時又感知到了來自於李令月的熱情,她柔軟的唇覆在了自己的唇上,近乎於咬噬的親吻,讓司馬安大腦血氣上湧,雙手攀上她的腰肢,撫上她的脊背,透過衣裳感覺她肌膚的滑嫩,司馬安幾乎已經控制不住自己,一邊以舌撬開李令月的牙關,入內盡情挑逗她的舌尖,一邊悄然地將在她背後的手轉到了前方,緩緩往襟口而去……
眼見就要得逞,卻被一隻手及時抓住。
“疼。”司馬安難為情地皺著眉頭,李令月的勁兒很大,掐的又是手腕要緊處,她並非在裝可憐,而是真的疼。
李令月抬眉往後退了一步道:“休想得寸進尺。”
司馬安卻注意到,她這看似微惱的臉上已經染上了一層紅暈,心知她早就動了情。但此刻實在不是時候,自己也不能趁著她傷心之時乘人之危,緩了一口氣道:“令月,一切小心。”
“嗯。”李令月望著她,深褐色的瞳孔裡映著她深愛的人的影子。
“李令月,你的,衣帶……咳咳,鬆了。”
上官婉兒來到山莊門口,才發覺駕車的人又是薛紹,回頭見太平公主悶悶地過來,便側了側身讓開道。
暗香氣喘吁吁跑了過來給太平公主披上厚實的狐裘披風,這才稍微安下了心。
“薛紹,你也去?” 太平公主掀簾之前問。
“夜黑風高,只有薛紹親自陪著方能安心。”
“上官婉兒,上來吧。”太平公主吩咐道。
婉兒點點頭,掀簾入了馬車,端端正正地坐在側邊,太平公主則坐在主位上,微微閉著眼睛,似是在養神。婉兒扭頭看著前方,被風吹起的簾布外,是一條黑漆漆的不見光明的山路,陡峭而險峻,但是不得不前行。
太極宮外跪了滿滿一群人,李令月徑直入內,而上官婉兒則留在了內殿外頭,裡面只有三個人,一個是天后,一個是太子李顯,另外一個就是剛剛入內的太平公主李令月。
婉兒的腦袋快速運轉著,大唐的天下如今掌握在這三個人手中,要麼是天后登上帝位,要麼便是李顯登基。
女皇帝呀,有史以來從來未有過的女皇帝!
婉兒想都不敢想自己竟然能夠有機會看到這一幕,只要有了女皇帝,說不定以後就會有女將軍,女大員,女刺史甚至是……女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