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榮國公與兩個兒子的態度又有不同——他是有苦難言,自己的風流賬被人當成小曲、評書、戲文散播出去分,他如何能不心虛?心裡有鬼的人,哪裡有底氣憤慨。面對著兩個兒子氣急敗壞的言語,他只能含糊其辭。
佟煜和佟燁初時只顧著生氣狂躁,一心以為是江炤寧出的損招,平白辱沒他們的名譽,以此斷了他們被太子提攜的路,加上之前父親被那妖女毒打的事情,讓他們恨不得將之撕成碎片。
暴躁了數日,他們才找回了一點理智,用客觀的態度去考慮,從而一步步否定。
江炤寧不會這麼做,即便她歹毒之至,為著不辱沒她孃家的門風、她夫君的清譽,也不會做這種事。萬一被他們查出散播流言的幕後之人是她,她怕是連皇帝皇后的寵愛都失去,別的更不需提了。明顯是風險太大極可能得不償失的事情,她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著手。
那會是誰呢?
誰會這般痛恨佟家,並且能像模像樣地編造出那麼多不堪的故事呢?
佟煜忽然想到了太子妃對他說過的話,亦想起了自出門就再沒回過孃家再不肯見佟家人的佟念柔。
他好一陣心驚肉跳,整個人被恐懼籠罩。強行鎮定下來,他將佟燁喚到面前,說了所思所想。
佟燁勃然變色,沉默良久,低聲道:“我敢發毒誓,從沒做過那些醜事。哥,你敢麼?”
佟煜語氣堅定:“我敢。”
兩個人目光微閃,對望一眼,陷入長久的沉默。
不是他們,還能是誰?佟家在朝為官的只有他們父子三人。不夠分量的,別人何需出手?
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近來一直言辭閃爍、含糊其辭的父親,更想到了太子聽得他們的滿腹牢騷不陰不陽的笑容、始終緘默的態度。
雖然一時間無從理清楚一切,但並不妨礙他們意識到,那些流言部分屬實,兩個妹妹對父親的反目、仇恨,大抵就是源於父親的風流賬狠狠地傷害到了她們。
若這一切是真的,他們該何去何從?
兄弟二人相對整夜也無定論,翌日一大早,到底是沒勇氣找到父親面前質問——或者也可以說,沒勇氣面對父親親口承認那些不堪的行徑。斟酌之後,他們決定先去東宮,詢問太子、太子妃和佟念柔對此事到底瞭解多少。
就在去往東宮的路上,他們得到一個訊息:昨夜,太子與刑部尚書長女對弈良久,又相對談詩論畫作對,盤桓到將近子時離開醉仙樓,太子命人將那位閨秀送回家中。今日,太子進宮,請皇帝允許他迎那名閨秀到東宮。
簡單來說不過一句話:太子與刑部尚書長女在醉仙樓傳出了一段佳話。
“佟家……”佟煜低聲嘆息,“別成為太子的棄子才好。”刑部尚書身在內閣,不管太子是否真的鐘情那名女子,籠絡內閣大臣的心思是絕對的。
佟燁卻是諷刺地一笑,“這多好,翁婿兩個明裡暗裡都拿女子做文章,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到底是有些憤懣,頓了頓,又加一句,“別都做成糊塗文章才好。”
春日
佟煜、佟燁到了東宮門外,恰逢太子從宮裡回來。
太子沒給他們開口詢問的機會:“你們現在什麼都不要做,照常度日,以不變應萬變。我自會設法給你們解圍,放心。至於別的事情,不要問,時機未到,沒有人會實言相告。”
佟煜、佟燁先吃了一記定心丸,又見他神色不容置疑,便恭聲稱是,打道回府。
太子去了書房,手裡一盞清茶,站在窗前望著一樹海棠。
他坐冷板凳的日子已久,皇帝根本不給他差事,他索性繼續稱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