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洛沒忍住,笑了出來,“您怎麼會與強搶民女的事扯上關係?”他實在想不通,哪兒有女人去搶一個女人的事兒?他家王妃為人處世從不是這個路數。
炤寧無奈地解釋:“顧鴻飛懷疑我把他的意中人抓起來了。”
“原來如此。屬下這就去辦。”常洛強忍下了笑意,轉身快步離開。
炤寧又思忖片刻,確定這樣安排下去就足夠了。
顧鴻飛就算不怕她,總是害怕師庭逸的,因此,他絕對不敢帶人來鬧事。這條路行不通,便只有將事情鬧上公堂給她難堪——橫豎現在桑嬈消失了,那麼就沒人能言之鑿鑿地說柳如媚與名噪一時的老鴇關係匪淺,稱是良家婦女也沒人會懷疑。她閒的沒事搶了金吾衛指揮使的意中人,在人看來不但是仗勢欺人,還是無理取鬧、可笑至極。
要是連這種丟臉的事情都沾上,她可真是白活了。
轉回花廳之前,炤寧對紫薇招一招手,吩咐道:“找幾個得力的人,隔日就修理顧鴻飛一次。別打臉、別打死就行。”
橫豎他都認為壞事是因她而起,那她就讓他好好兒地倒黴一陣子,權當給周靜珊、孫氏等被他傷害過的女子出氣了。再好的法子不是沒有,只是犯不上為這種人耗費時間、心力,簡單粗暴的用拳頭說話的方式就挺好。
紫薇稱是而去。
吏部尚書用了小半個時辰,才消化掉所看到的每字每句。
真正兩袖清風不染塵埃的朝臣,在本朝他沒見過,自己更不是那種人。
他這些年做過虧心事,例如先後在科考時幫三子、孫兒說服監考的官員,讓他們金榜題名,少經歷一些年的不得志。也是沒法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有些兒孫因著長幼嫡庶之別,一出生就註定不能襲恩蔭,想要面上光彩、有個說得過去的前程,只能走科考的路。
他對子嗣,不是疼愛,是溺愛,一直都明白,無從更改。
這一點,江式序是瞭解的。燕王妃放在信封裡的,是江式序對他這個人的品評——溺愛子嗣是第一點,藐視武將甚至不遺餘力地打壓便是第二點。他一直妒恨武將短時間內建功立業、享一世榮華,沒有理由,與生俱來的重文輕武。說白了,就是看不得武將得著好。
在江式序揚名天下風頭最盛的時候,他曾與內閣中人一方面吩咐押送糧餉的官員尋找託詞延誤,一方面則在皇帝面前給江式序穿小鞋,試圖讓皇帝相信江式序隨時有可能興兵造反,應該在戰捷之前將人召回,避免養虎為患。
只是,他白忙了一場。那一次,糧餉如期送到軍中,後來他曾問起,那名官員說根本就沒收到信件。皇帝那邊,則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只一句“你們這些文官總是想得太多,出力太少”便將他們打發了。
而這件舊事,如今還能翻出來——他寫給押送糧餉官員的信件還在。眼下他看到的是經人臨摹的,那封信應該就在燕王妃或是江家人手裡。
他們怎麼得到的?是半路將信件劫了下來?還是那名官員明面上是他的黨羽,實際上是江式序的心腹?不得而知,可以確定的是,這事情就算再過二十年擺上檯面,也夠他喝一壺的——皇帝第一個就容不得,尤其是江式序英年早逝,江式序的女兒已是皇家兒媳婦。
這大大小小的徇私枉法的事情,燕王妃都清楚明白地給他寫出來擺在面前。
怎麼辦?
桑嬈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考慮了。他哪裡還有閒心管別人的死活,自己能否善終才是最要緊的。
他蒼白著臉、滿頭虛汗地呆愣了半晌,終於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將手邊的東西恢復成原狀,轉到炤寧面前,向上深施一禮,將匣子奉還,之後道:“殿下,下官只求得個善終。待到秋日,下官便告老還鄉,在那之前,全憑殿下吩咐——這樣可行?”
炤寧微微一笑,頷首道:“好,一言為定。”
顧鴻飛留了人手觀望著蔣連的動向,知道對方回了住處,連忙趕過去詢問結果。
蔣連將炤寧的話一字不落地複述一遍。
顧鴻飛氣得臉色都發青了。
蔣連建議道:“你當務之急,是將柳氏的僕人亦或友人尋來留作人證,抓緊寫好訴狀。”
“是是是,這些我自然明白。”顧鴻飛立即起身,“多謝蔣兄提點,我先回去籌備,日後再答謝今日的恩情。”
“好說,好說。”蔣連起身相送,“若是有需要我幫忙的事情,只管派人傳話,不要見外。”
顧鴻飛感激不已,再次道謝。
蔣連看著顧鴻飛漸行漸遠,猜測著江炤寧能不能防患於未然。經過吏部尚書的事情,他當然是更加不敢小看那女子。眼下與顧鴻飛這般說辭,不過是想湊湊熱鬧,看看最終的結果。要是不論大事小情都不能讓江炤寧吃癟,那麼……蔣家想要重振門楣,怕是隻能等到太子登基,強行除掉燕王府,不然的話,永無可能——他們連個女子都奈何不得,想算計燕王等人根本是自不量力。
顧鴻飛沒有想到,回府途中,馬車居然被幾個小地痞迫入僻靜的窄巷,把他結結實實地打了一通。
他懵了一陣子,才想到了炤寧,險些氣得一口氣提不上來。怎麼會有這麼混賬的女子?!她怎麼好意思用這種手段膈應他的?!她居然嫁入了皇室,簡直是老天爺不開眼!
晉王始終叫人留意著顧鴻飛的動向,因為他還在困惑對方為何不來找他要人。
聽得手下稟明顧鴻飛今日諸事,晉王終於明白過來,真正的啼笑皆非了。
他莫名地覺得有點兒對不住燕王妃——是自己命人把柳如媚及其下人抓起來的,卻是她背了這個黑鍋。
隨後又不無戲謔地想,她這是什麼命?是有多招人恨?八竿子打不著的事都能被人扣到頭上。
末了就不免嘆息自己能力不濟了。很明顯,在顧鴻飛眼裡,他的能力還不如一個女子。
再怎麼樣,他也不會讓一個女子替他承受一個人渣的無理取鬧。剛要吩咐人去將實情告知顧鴻飛,江夏王世子師庭迪來了。
那可是他的堂弟,更是來日的江夏王,不得怠慢。晉王暫且放下這件事,親自出門相迎。
師庭迪有事找晉王,落座後直言道:“顧鴻飛那廝開罪我了,我想給他找個官司來打,你同不同意?”其實顧鴻飛只是把他噁心了一下,開罪的是炤寧。顧鴻飛上躥下跳的事情,他都曉得,今日的事情,實在是叫他火大。他想著,就算是隻為了賣燕王府一個人情,這次也該在炤寧收拾顧鴻飛之前下手——雖然,本心裡只是替炤寧氣得慌。
晉王聞言就笑了,“這還用問麼?我怎麼可能不同意。我這臉面,都被顧鴻飛那廝踩在腳底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就行。”師庭迪鬆了一口氣,整個人放鬆下來,“這個事兒,咱們哥兒倆得好好兒商議一番,只叫那廝人財兩空可不夠,能叫他丟官罷職最好。”事情既然要做,就不妨做絕,免得時不時被膈應,他可是要在京城常住一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