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箏頷首,順著她的意思說道:“各人有各人的命,姐姐最是有福氣,您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是啊,這事就看人怎麼想了。”蒲氏笑容愉悅,話也多了起來,“之前便是沒有鳳閣老長女的事,我也捨不得讓凝兒遠嫁千里之外,可是轉念想想就不同了。定遠侯今年才二十一歲,便已是戰功赫赫,成了統領一方的封疆大吏。去年與西域交戰大獲全勝,都說可保邊界二十年平寧。如今霍家還留在西域,是因西域境內匪盜橫生,等那邊平寧了,想來他會被召回京城為官。如此一來,凝兒也就跟著回來了,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雲箏笑著附和,“正是二嬸說的這個理。”又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雲凝。雲凝紅著臉,垂著頭,滿臉嬌羞。

“要說定遠侯也是個有福氣的……”蒲氏頗有些與有榮焉的樣子,話說到這裡卻頓住,笑著看向雲箏,不知是要等著人追問,還是有些話不便說出。

你得意、你高興,我也樂得成全。雲箏這樣想著,將話接過,“是啊,皇上兩次給他指婚,可見對他有多倚重。您有這樣的乘龍快婿,日後定有享不盡的福氣。”

蒲氏頻頻點頭,“正是如此。原本是霍家四子,要不是長兄命喪沙場,也輪不到他出人頭地,更不會有今時得皇上倚重。”

雲箏聽了這話,怎麼想怎麼彆扭。

照蒲氏這意思,雲家是不是也要感謝鳳閣老長女的香消玉殞?

蒲氏卻又裝模作樣地抱怨起來,“可這樁親事終究還是有不盡人意之處,定遠侯的嫡母早逝,如今的太夫人是妾室扶正,唉——”

雲箏巧笑嫣然,婉言寬慰:“二嬸可別忘了,霍太夫人雖是妾室扶正,卻出自秦府,是當朝秦閣老的妹妹。秦閣老與二叔同朝為臣,霍太夫人對姐姐自然會百般看重,您全不需擔心。”

蒲氏舒心地笑起來,“你這孩子最會說話,來日嫁到婆家,定能討得公婆歡欣。我就總在想,往後也不知誰能將你這個文武雙全、百伶百俐的娶到家中。想來定是個比定遠侯更為出色的人。”

話聽起來悅耳,其實卻另有深意。如今能與霍天北一樣,年紀輕輕位極人臣的,滿大周都找不出第二個。

雲箏仍是不接這話茬,起身道辭:“我房裡還有事,不耽擱二嬸與姐姐說話了。”

等雲箏一走,雲凝就埋怨道:“我看到她就氣不打一處來,您又何必跟她說這麼多話。”想到自己因為賜婚才免除了禁足,臉色更差。

蒲氏喝了口茶,平復了情緒,又現出得意的笑容,“你大伯如今位高權重,我們自然要處處忍讓。可是來日方長,等到日後,長房、三房就要看著我們的臉色度日了。”說著話,拍了拍雲凝的手,“你難道就沒想過,皇上賜婚為何選了你,卻沒選阿嬈?”

“因為我是雲府長女啊。”

蒲氏卻是搖頭,“你終究還是年輕,不明白這些彎彎繞。這說明你大伯父與你父親在皇上心裡的分量不同。與霍家結親,是怎樣的恩寵?皇上是什麼意思,你還不明白?”

雲凝雙眼一亮,“您方才就在說這些,到底是什麼意思?是不是爹爹很快就要升官了?”

“這些你就別管了,等來日你就曉得了。”蒲氏笑意更濃,“你先前不是擔心定遠侯是個武夫樣貌粗俗麼?你爹爹已經派人打探過了,你猜怎樣?”

雲凝怎麼好意思追問,紅著臉嬌嗔道:“娘……”

蒲氏笑逐顏開,“霍家大爺、二爺、三爺,京城中都有人見過,說他們都是一表人才,風流倜儻。定遠侯與他們是兄弟,樣貌自然也是一樣。”

僅憑兄長的樣貌就能斷定定遠侯生得好看麼?這話隱含的意思,是不是說京城裡沒多少人見過霍天北?雲凝心中略略失望,閃過幾分狐疑,卻因蒲氏絮絮叨叨轉移了心緒。

這邊母女兩個沾沾自喜的時候,雲箏卻是面色沉凝地看著面前的高程,“到底怎麼回事?細細說來。”

高程低聲道:“今日鳳閣老進宮面聖,是為了長女死在遠嫁途中的事,說這件事出得蹊蹺,還請皇上明察。皇上態度敷衍,說不是已經查清了,怎麼還揪著不放。君臣兩個磨了大半晌,後來也不知為何,皇上發了火,讓鳳閣老閉門思過。鳳閣老負氣提出返鄉致仕,皇上竟一口應允下來,責令鳳閣老三日內滾出京城。”

雲箏不由心生忐忑。

鳳閣老長女的事,的確是出得蹊蹺,他為愛女追究合情合理,皇上竟是這樣的態度。

如果皇上為霍天北指婚,是看重哪個臣子才挑選哪個人膝下的閨秀,如今怎會這樣發落鳳閣老?

這樣想來,與霍家聯姻的人是誰無足輕重,皇上只是要給霍天北幾分體面,或者,根本就是用霍天北做擋箭牌——霍天北就算是真的命硬克妻,一些門第也會爭著搶著把家中閨秀送到他身邊,何況人們又都不傻,早晚會有明眼人看出其中蹊蹺。

鳳閣老的事,到底是哪裡出了錯?是一再追究長女死得不明不白讓皇上煩不勝煩了,還是皇上根本就是借題發揮?

她隱隱感覺賜婚的事像個陷阱,被賜婚的門第興許就是被皇上忌憚的。為何有這樣的感覺,卻是說不清。

她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出於本能地說服自己這感覺太荒謬。一定是這段日子太忙了,頭腦不清楚,開始胡思亂想。

原本是近幾日不打算出門,將事先定好的應酬都推掉了。因為這份不安,她改了主意,命高程傳話,邀人相見。

☆、風欲來(2)

南柳巷一所新建成的四進大宅之中,花團錦簇的後花園裡,一個少年、一個胖子、一個瘦子緩步遊走其間。

少年看起來十四五的年紀,身著月白色錦袍,五官極是精緻瑰麗,一雙眼睛燦若星辰,周身透著優雅貴氣。胖子與瘦子稱他饒公子。

胖子是工部員外郎方元碌,中等個子,一張臉像是彌勒佛,總是笑眯眯的,看著很是可親。工部掌管營造修繕宮殿官衙、各地屯田水利,每個官職都有撈不完的油水,方元碌油光水滑的一張胖臉、愜意的笑臉,適度地展現著他的日子有多舒坦。

瘦子有方元碌比著,顯得又高又瘦,一副落魄潦倒的樣子。他是汪鳴珂,如今的確是太不如意,在吏部的官職混丟了,賭場上失意,髮妻前兩天帶著一雙兒女賭氣跑了。

方元碌一面走,一面語帶感激地對饒公子道:“這宅子建造得很合我心意,全賴公子費心了,真不知該如何感激。”

饒公子勾唇淺笑,語聲微微有些沙啞:“方大人客氣了,我不過是偶爾過來看看,讓工匠照著我的心思建造了一些地方,大人若是覺得不妥,只管直言。”

方元碌連連擺手,“公子多慮了,當真是挑不出瑕疵。等我上了年紀,就來這兒養老。”又道,“親兄弟明算賬,公子讓賬房儘快算出個總數。銀兩到時還是送到濟寧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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