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竟也沒再哭窮,跪地遵旨。出了宮門,就一起跑去蔣晨東府中了,個個一臉壞笑。這是因為霍天北已事先跟他們打過招呼了——他不是要跟朝廷要錢,更無意為難六部,他上這摺子,是要蔣晨東出血,順便和他分一個愛民的美名。

蔣晨東如何看不出霍天北的用意,在心裡恨恨地罵了那隻狐狸半晌,又懊悔了半晌——這美名他自然要,卻不該透過霍天北得到。他應該搶在霍天北之前,主動拿出銀兩救濟貧苦百姓,這樣,那名聲就更響了,不需和霍天北平分。到底是少了些在官場打滾的年頭,不如霍天北反應快。

心裡是百轉千回,他面上卻一直笑著,很爽快地告訴幾位閣老不必擔心,他正有此意。內閣齊心的時候,皇上都拗不過,何況他一個駙馬?明知幾個人聽了是正中下懷、贊霍天北有先見之明,也只能忍下,在明面上做出爽快磊落的樣子。

內閣幾人心頭大石塊落下,俱是誠聲道謝,心裡則在求神拜佛:霍天北可千萬別再抽風似的上奏摺了,這次能順利解決,下次他丟個難題出來,誰受得住?

這件事因為蔣晨東的參與,算是辦得雷厲風行,幾日後,他手下幾個大掌櫃便集齊了一百萬兩安民銀兩,裝箱送出京城。下一筆款項正在加緊籌備中。

百姓們陸陸續續得知了此事原委,俱是拍手叫好,對霍天北六親不認驍悍嗜殺的印象有所改觀,對當朝駙馬爺更是讚不絕口。

京城中的官員得知原委之後,則開始站隊。原本死心塌地跟在蔣晨東、霍天北身邊的人,心意更加堅定。以往對霍天北敬而遠之的,此次見他一番作為都是為了百姓,皇上又都是滿口允諾給予他支援,或是出於欽佩或是出於攀交情的目的,紛紛示好——見不到人也沒關係,想法子討好柳、孟、徐三位閣老、鬱江南這些與他走得近的人就行了。另有一大批人因著駙馬爺腰纏萬貫,如今行走朝堂得皇上青睞,再加上如今有了個好名聲,看準他日後得到的寵信要比霍天北更重,忙不迭百般巴結。

蔣晨東門前車水馬龍之時,總會不斷地想起霍天北,心裡總是膈應。那個冷血的狐狸,誰以往能想到他會博得愛民的名聲?可他偏就做到了。自己今時美名滿京都,成為與霍天北不相伯仲的人們口口相傳的人物,在別人看是理所當然,在他看來,卻始終是差了點兒什麼。

霍天北從入沙場至今,已有十個年頭了。那廝如今的權勢、地位,是用出生入死、作戰才華換來的。可他呢?他是用一個女人換來的。別人都以為他不在意這一點,他也總是顯得滿不在乎,其實他在意得很,因為在意,才更想將霍天北的鋒芒壓下去。卻不知那一日是多久之後。

顧雲箏對於霍天北此番作為,也是有些驚訝的。她從沒將愛民這種事與霍天北聯絡到一處。驚訝之後,自然就是對他的一份欣賞、敬重了。當然,這件事也讓她受了些煩擾——很多官員內眷趨之若鶩地往侯府遞帖子,要上門拜訪,或是邀請她去賞菊吃蟹。她要沒完沒了地看帖子,沒完沒了地吩咐僕婦回掉,有些門風不錯、性情溫婉的貴婦,她讓僕婦委婉地傳話,要她們去鬱江南府中結交章嫣。

上次章嫣過來時,說鬱江南近來一直悶聲不響地擬定安民之策,上門拜訪的人十個有五個被他回絕不見,結交人很是挑剔。再挑剔也得有一些常來常往的,不能讓章嫣的日子太悶,顧雲箏擔心他覺得自己多事,命顧安去了鬱府一趟,說了自己的意思。顧安回來說:“鬱大人請您放心,說過些日子來看望熠航。”

顧雲箏放下心來。得了閒,她算了算日子,霍天北已經離京一個多月了?何時才能回來?

想念麼?很想念。這段日子若不是發生了這麼多事,她恐怕會時時刻刻地記掛他。那樣的男子,誰能不動心,誰能不牽腸掛肚?

正心緒悵惘時,祁連城派了祁安過來見她。

顧雲箏忙讓人帶到正房。

祁安言簡意賅:“我家公子請您今日帶上五少爺去醉仙樓,有一個五少爺的親人,在聽月軒設宴,邀您賞光。”

顧雲箏聽出話中深意,立時漾出欣喜的笑容,“好!我一定去!”



☆、再相見

84 再相見(1)

祁連城見到顧雲箏,半真半假地興師問罪:“怎麼不讓我的人跟在清君身邊?你這樣可真叫人傷心。”

顧雲箏心生笑意,避重就輕:“你那顆心是鐵打的,我就是想傷你,也沒那功力。”又環顧室內,“人還沒到?”

“他的手下說他還有點事。”祁連城解釋道,“我已給侯爺去信說了此事,侯爺也應允了,給你的書信還在路上。蕭讓急著見熠航,我才命人前去請你。”

霍天北給她的書信,應該又是幾個字。顧雲箏笑著點頭,“那熠航的七叔呢?今日來不了?”

“他還在路上。”祁連城笑了笑,“兩個人一面走一面救濟一些貧苦百姓,走走停停,不然早就到了。”

兩人談論幾句,顧雲箏才把在裡間玩兒玉石棋子的熠航抱出來,讓他和祁連城說說話。

有夥計進門來,奉上酒菜。酒是燒刀子。

“今日你得喝兩杯吧?”祁連城笑問,還記著第一次他問她喝什麼酒的事。

顧雲箏笑著點頭,“嗯,今日我們熠航有喜事,該喝兩杯。”

就在這時候,有一道高大的身影施施然走進門來。

祁連城與顧雲箏同時發覺,望過去。

是蕭讓。

祁連城一見到蕭讓就笑了,“你怎麼狼狽成了這樣?”

蕭讓穿著一襲藏青色布袍,皺皺巴巴的,面容更是難掩疲憊,風塵僕僕的樣子。

“隨身值錢的東西都給了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我有件衣服穿著見人就不錯了。”蕭讓漫不經心地應著,視線先落在了熠航身上,細看了一會兒,柔聲喚道,“唯揚?”

熠航記得唯揚是自己原來的名字,卻不認識蕭讓。蕭讓見到熠航的次數數的過來,偶爾不過是匆匆打個照面,他無從記得。

祁連城握了握熠航的小手,“這是——你就按你姑姑那兒論吧,這是舅舅。”

“舅舅?”熠航茫然地看向顧雲箏,眼含詢問,“四嬸,是嗎?”

顧雲箏則一直看著蕭讓,樣子有點兒傻兮兮的。他瘦了,瘦了一圈,一身的落拓不羈,便是笑容再璀璨惑人,也難掩眼底的滄桑。

蕭讓隨著熠航的反應看向顧雲箏,“是……”他有些困惑,又笑了笑,“霍夫人?我還以為是個少年人呢。”說著拱手見禮。

顧雲箏這才回過神來,起身領著熠航,走到他近前,“這是舅舅,快給舅舅請安。”

熠航乖乖地點頭,小大人似的給蕭讓行禮,甜甜地喚道:“舅舅。”

蕭讓的唇角高高的翹了起來,眼底卻閃過落寞酸楚。他取出一塊羊脂玉牌,“身上也沒什麼好物件兒了,這個給你。”將玉牌遞給熠航,抬起手來,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熠航的小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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