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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蒔花記+番外 作者:溫涼盞

但他遲疑了。

在自己的安危和襄荷的安危衝突時,哪怕只有一點點的衝突時,他下意識地選擇了自己。如果換成蘭郎中,他或許會不假思索得伸出手,但是,襄荷只是相處沒幾天的人。即便她是蘭郎中的女兒,卻也無法在短短几天之內讓他交付出全部信任。

等他回過神想去抓襄荷時,已經來不及了。

“對不起……”他再一次說。下一次,他絕不會再遲疑。

他低著頭,像是被自責與愧疚壓垮了身軀。

“沒關係的,”他聽到襄荷說,“沒有誰有義務對別人的生命負責,所以,不用內疚,也不用自責。”

他的頭卻垂地更低了,他想反駁,卻又不知道如何反駁,那些話梗在喉嚨裡無法說出口,像是陰溝裡的老鼠不敢接觸陽光一樣。

又過了許久,忽然聽到她輕輕地說:“我可以叫你哥哥麼?”

他猛地抬起頭。

“以後,你就是我哥,我就是你妹妹,像是親的一樣,好麼?”

他放佛做出什麼重要決定似地點了點頭:“嗯。“

☆、 買珍珠

探望蘭郎中的村民一波一波的來,襄荷與劉寄奴一邊照顧蘭郎中一邊接待客人。從醒來後,襄荷便再沒有休息過,許是那瓷瓶裡的藥的確是好藥,她的傷處並不太疼痛,因此她可以一直支撐,支撐著笑著向每一個來探望蘭郎中的村民道謝,支撐著在他們離開時送到門口,支撐著在他們走後繼續守在蘭郎中床頭。

劉寄奴勸她休息一下,但她並不覺得累,一點都不累。

她只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心安理得地將自己當成小孩子,覺得什麼事都有蘭郎中替她擋著,她可以無憂無慮地重活一世。蘭郎中倒下了,她就應該將這個家支撐起來。

她還安慰劉寄奴,讓他不要擔心,告訴他爹一定會醒來,醒來了就沒事了。

告訴他,也是告訴她自己。

但當蘭郎中真正醒來,迷糊著眼喊她“閨女”的時候,她還是軟弱地差點流出眼淚。

這時候已經是下午,屋外的陽光晴暖和煦,微風中也夾雜著暖和的氣息,薔薇開始凋謝,院中到處是散落的薔薇花瓣。

襄荷將熱了又冷冷了又熱的飯菜端上來,用小勺一勺一勺地喂著蘭郎中。

蘭郎中看著她額頭上的繃帶,心疼地要命,閉緊了嘴不讓她喂,襄荷便哄他,哄不住就僵著,手裡拿著勺子,一直抬著不動,等到胳膊痛了就委屈地看著他,蘭郎中便心軟了,乖乖地讓她餵食。

只是一提起這場事故的起源,蘭郎中便又悔又恨,悔自己當時拉錯了韁繩,恨那縱馬的騎士太過狠辣。

他將襄荷額上的繃帶輕輕掀開來看,一看到那還凝固著紫黑色血塊的傷處,便恨不能爬起床來將那縱馬的人給生吃了。

襄荷見狀,半點不敢提肩上還有傷的事,為了轉移他注意力,便說起那瓶藥的事,還將藥瓶開啟讓他聞。

蘭郎中聞味辨藥材的本事還不如襄荷,但他遊醫多年,也算見多識廣,見那藥膏的顏色,又聞聞藥膏的氣味,便斷定藥是難得的好藥。待將藥膏抹到傷處,更加斷定製藥的人定是深諳醫理,且炮製藥材的炮製師傅定也是一把好手。

他雖是半路出家,但對醫術卻並不敷衍,也不只將其當作謀生的手段,因自知自己水平不高,便逮著機會就與城裡的坐堂大夫,甚或鄉間的赤腳醫生探討醫理,頗有些求知若渴的意思。此刻見這藥膏,便有些對那製藥之人心生嚮往起來,想著若有機會能座談醫理該有多好。

只是一想起這藥的來處,他便不又有些惱怒,雖則聽襄荷與劉寄奴描述,車裡那人似與縱馬的有些不對付,但他們總歸是一路人,都是害襄荷受傷的壞蛋。因此,蘭郎中便將那車裡的人也一併怨上了。

至於車裡貴人與製藥大夫許是同一人,這個可能蘭郎中壓根沒想過。

雖自古便有“不為良相,便為良醫”的說法,但儒家向來認為醫學方技屬儒之小道,即便有大成就也不足為提,因此士人之中雖有不少略通醫術,但醫術精湛者卻少之又少。而以那藥膏的水平,蘭郎中認定製藥之人必是名醫,自然不會是那車內的人。

因此他理直氣壯地將那一隊人馬全都怨上了。

襄荷見他怒氣難消,像個小孩子似的只差沒扎個小人日日戳他們腳底板,不禁又好笑又窩心。

之後幾日,襄荷與蘭郎中按那老者的吩咐定時用藥,果然一日好過一日,襄荷肩膀處也能活動自如,方才騙過蘭郎中。

除了藥膏,還要喝湯藥,而煮湯藥的藥材,自然是自榮生堂拿來。當日情況緊急,拿著錢的襄荷又昏迷不醒,隨行的村民也都是窮人,平日無事自不會帶許多錢在身上,因此當日的診費連同藥錢都是林大夫代付的。林大夫有心要免他們的費用,只是他也是受僱於榮生堂,診費尚且要與榮生堂分成,藥更是完全屬於榮生堂,因此他也只是代付。

醒來後第二天,襄荷便讓劉寄奴去了襄城,將診費連同藥錢一分不少地還了,用的正是賣南瓜的那二兩銀子,只這一項花費,二兩銀子便只剩了幾百個銅板,這還是林大夫將藥材按進價給他們算的結果。

這時代,窮人生病一般都是熬,熬得過就好,熬不過便也只能認命。頂多向蘭郎中這樣的鄉下大夫抓副藥吃,如榮生堂這樣的城裡醫館,向來鮮有窮人光顧。

傷筋動骨一百天,更何況襄荷與蘭郎中傷的是腦袋,儘管那老者說十日便無事,襄荷卻不敢冒險。因此劉寄奴去襄城的時候不僅帶了那二兩銀子,更帶著那顆貓眼大的珍珠。

回來時,劉寄奴帶回許多溫補的藥材,還帶回一個一層包著一層的布包,外面用醫館包藥的油紙偽裝成藥材。

將那布包開啟一看,襄荷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銀子,好多銀子!

襄荷拿起一錠掂了掂,估摸著差不多有十兩重的樣子,而同樣大小的銀子,足足有九錠。

“當了一百兩,買藥花去八兩三錢,還餘九十一兩七錢。”劉寄奴解釋道。

襄荷雖然高興,卻有些不解,“醫館裡也賣珍珠粉,價錢可比這個便宜多了,我還以為能當二十兩就不錯了呢。”

劉寄奴一笑:“一分圓一分錢,珍珠品相好與不好,價格上便天差地別。醫館磨做珍珠粉的珍珠都是品相不好的次等小珠,價格自然便宜。但咱們當的那顆形狀圓整,個頭又大,是珍珠裡的上品珠,尋常富貴人家都難找到這樣品相的,一百兩算什麼,只怕開價千兩也有人買。”

這麼一說襄荷便明白了,頓時覺得自己糊塗了。不過這也不怪她,這世界又不是前世商品經濟發達的前世,像珍珠這種奢侈品的物價,也只有享用得起的上等階級和相關從業人員清楚,她兩者皆非,自然也沒個清楚的物價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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