颯颯秋風吹地登天梯兩旁的樹木簌簌作響,說話間,山道中途的黃槲樹已經到了。
有早到的學子將紅綢繫上,相比考核那日,此時黃槲樹上多了數條嶄新的紅綢,鮮豔的紅綢和彩色的繡線歷歷分明,掛在枝葉間隨風招展。
李可儒嗷嗷地率先衝上去了,沈知節緊隨其後,佔據了樹下紅綢比較少的位置。
襄荷也拿出紅綢,但是看看自己的身高,只能望樹興嘆。
不知道允不允許爬樹?她爬樹還是挺麻溜的……
襄荷盯著那被當作吉祥物一般還圍了護欄的老樹,認真地想道。
頭頂忽地傳來一道問詢:“需要幫忙麼?”
襄荷抬頭,就看到一張黑黑的方正臉龐。
今天是遇熟人日麼?
方正臉龐的主人赫然就是那日說劉寄奴面熟的少年,周清楓的表哥,似乎姓姜?
姜武有些好奇地看著襄荷,指著她手中的紅綢問道。
那日蘭家三人離開後,他自周清晗口中得知了這小姑娘的事蹟,自然看得出來周清晗對她印象不佳,但他不似周清晗眼裡嫉惡如仇,眼裡容不下一粒沙,對襄荷狡辯脫逃懲罰的事倒不那麼在意,卻對她一個小小的女娃卻能透過書院考試感到十分好奇。他早早便看到了她的身影,只因那一襲淡粉在諸學子之中實在太過顯眼,想不注意都不行,方才見她拿著紅綢望著樹,便知道她心中所想,這才發聲詢問。
然後他便見小姑娘微微一下,大大的眼睛彎成了月牙,露出潔白如編貝的一排小牙齒:“好呀,多謝。”
說著就將手中的紅綢舉起。
姜武愣愣地接過紅綢,走到黃槲樹下,選了個位置,看著襄荷道:“這裡怎麼樣?”
襄荷笑眯眯點頭:“嗯。”
姜武將紅綢繫上樹枝,這才想起看紅綢上的字:
“四海無飢餒,天下享太平?”
“哈哈,繡地真醜!”李可儒忽然冒了出來,指著紅綢上的字笑道,旋即看著襄荷,瞪大眼,“咦,不會是你自己繡地吧?”
襄荷嘴角抽抽,突然覺得李可儒十分欠扁,當即十分不客氣地翻他一個白眼。
李可儒卻沒在意她的白眼,指著不遠處一條紅綢,十分欠揍地道:“還需多加練習啊,起碼得趕上我娘一半的水平吧?”
襄荷順著他的手勢望去,卻見那飄揚的紅綢上只有簡簡單單的兩個字:逍遙。
字簡單,繡法卻不簡單,襄荷雖不懂刺繡,但看那效果,兩個字彷彿就是用筆寫在紙上的一般,流暢婉轉,全無一點生硬,可見刺繡之人手藝十分高超,起碼襄荷是拍馬也難及的。
看完那字,襄荷默默地再送給李可儒一個白眼。
李可儒不要臉地哈哈大笑。
“你不是儒家子弟麼,怎麼選了這二字,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老莊傳人呢。”不理李可儒的嘲笑,襄荷指著紅綢道。
李可儒做出一副憂傷狀:“誰讓我爹是個儒家子弟呢,我自然也只能是儒家,只可惜身在曹營心在漢,我雖承聖人訓,卻慕老莊學啊。”
不遠處沈知節望過來。
襄荷慌忙瞅了瞅四周,好在周圍其他人都離得比較遠,應該聽不到,不過身邊的姜武卻肯定是聽到了。她趕緊擰了李可儒胳膊一把讓他閉嘴。
這種話也敢當眾說出來,襄荷真不知他是勇氣可嘉還是不知死活了。
百家並立,各抒己見,隨著時間愈久,有些矛盾漸趨消散,有些矛盾卻更加昭顯,從朝堂到書院,到處可見百家爭鳴。兩家辯論時,彷彿站隊一樣,站在儒家的陣營裡自然不能幫著墨家說話,反之亦然。李可儒是儒家學子,不出意外的話今後也會一直都是,說出這話簡直是抽儒家的臉,被人知道了絕對要喝上一壺。
李可儒乖乖閉嘴了,不過看他神情,顯然並不怎麼上心,還跟一旁侍立的姜武眨眨眼:“這位學兄,我看你英武不凡神功蓋世,頗有大將之風,可是兵家子弟?”
姜武老實人一個,被他這般一通誇讚下來,臉都有些紅了。他撓撓頭,紅著臉道:“學弟過譽了,不過我倒的確是兵家之人。”
說畢又抱拳道:“我姓姜名武,肅州人氏,不知學弟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