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櫻在門外靜站了良久,直到自堂屋內行出了一個熟悉而削弱的人影。
怎麼來這麼早,外頭冷,快些進來吧。身披孝衣的宋春月站在堂屋門檻內,看著江櫻聲音沙啞地說道。
江櫻望著幾日下來已經瘦的不成樣子、面容憔悴無比的宋春月,心中五味繁雜。一時間卻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言辭來——
“還不進來幫我洗菜嗎?”見江櫻站著不動,宋春月竟然勉強地勾了勾唇角說道,“雖然今天來的人不多,但兩桌估計還是有的,我自己一個人可應付不過來。”
竟然是反過來在安慰江櫻。
江櫻意識到這一點,微微怔了怔,而後抿了抿唇點頭說了聲:“好。”
言罷便舉步朝著宋春月走了過去。
來到堂屋之中,江櫻這才看到宋春風跪坐在一排紙紮後,正低著頭往火盆裡投燒著紙錢。
江櫻一走進來,他便似有所查一般地抬起了頭來。
“櫻櫻來了。”宋春風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看著江櫻說道。
江櫻點點頭,接過宋春月遞來的孝布掛在了脖子上。
宋春風也站起了身來,取了三炷香遞給江櫻。
江櫻在一側燃著的白蠟上將香點燃,雙手舉起,正對著棺木躬身連拜了三次。
想到往昔李氏對自己的種種好,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眼前的景物已經朦朧成了一片。
再有一個時辰,李氏便要入土為安。
但江櫻覺著自己這輩子也不會忘掉李嬸——這個在她來到這個陌生時空之後,第一次給她送肉吃的人。
江櫻不著痕跡地將眼角的淚水拿衣袖擦去,恐被宋春風和宋春月看了去觸景生情。
“春風——”
忽然,江櫻聽得身後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春月,江櫻……”梁文青邊走來邊喊道,好在她平日裡雖然驕縱慣了,但好歹還知曉在靈堂前要顧及死者的規矩,聲音放的極輕。
宋春風恍若未聞,重新跪回了蒲團之上。
梁文青對他的態度早已全然不在意,再加上她也很懂得失去母親是怎樣一種悲痛,故此刻看向宋春風的眼神裡只有感同身受的心疼。
“再過一個來時辰幾家的親戚應當就過來了,我們先去廚房準備吧……”宋春月對江櫻和梁文青說道。
按理來說,宋春月作為嫁出去的女兒,這些事情本是輪不到她來操持,但宋春風至今未娶,家中連個女眷都無。
自然,宋春月也並未存有任何怨言。
對於她來說,這本就是她該做的事情。
“我,我先給嬸子上柱香。”梁文青忙地說道,生怕宋春月會剝奪她藉著上香多同宋春風相處片刻的機會。
宋春月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蒼白削尖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寬大的孝衣彷彿是掛在身上的,風一吹人就要倒下去一般。
江櫻看了一眼她的臉色,擔憂地皺了皺眉頭,而後道:“春月,不然這樣吧,我先去廚房準備著,你回房裡歇歇,等待會兒有人過來了,我再去喊你。”
“用不著。”說這句話的時候,宋春月的口氣倒是恢復了以往的幾分颯爽,可聲音裡的疲憊和沙啞卻是如何也遮蓋不住。
江櫻皺眉道:“可你的臉色……”
然而她話剛出口便被宋春月打斷了,宋春月沒得商量地說道:“別說我了,你自己又能好到哪裡去?這兩天你為了嬸子的病也沒少費心費力,別廢話了,咱倆一起儘快給拾掇好了,也好儘早歇息去。”
這番話說的果真是既爽快又輕鬆——
可事實卻是恰恰相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