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叔聽得腳步聲漸漸地遠了,又往樓外街道上瞧了一眼,卻是轉身回了書閣中去。
江櫻跟在晉起身後,行在空蕩蕩的樓梯道中。
明月樓中四處都點著燈火,樓梯道兩側亦不例外。偶爾遇上一兩盞不慎熄滅了的燈,卻也不影響往前走。
江櫻不知晉起要帶著她去哪裡,只知一直在往上。
所經過的樓層有藏書閣,亦有掛滿了書畫的長廊,也有專門供奉已經故去詩書畫大家畫像的正堂。
江櫻暗下注意著,好似已經行至了明月樓的第五六層。
而負手走在前面的晉起卻仍然沒有要停下腳步的打算,也一直未有開口說話。不知在想些什麼。
“晉大哥——”最終還是江櫻先開了口。
晉起“嗯”了一聲。
“奶孃她同你說什麼了嗎?”江櫻試探地問道。
怎麼覺得晉大哥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或是說,不太高興?
然而卻聽晉起不輕不重地說道:“你一直未同她提起過你我之事。”
這話不是問句,而是陳述句。
江櫻卻有些訝異。
晉大哥似乎很意外她未有同任何人提起包括奶孃在內——
原來晉大哥方才根本沒有讀懂她眼神中所要表達的暗示?
“為什麼沒說?”晉起問。
瞞著別人且罷了,謹慎些是應當的。
可她為何連在至親的奶孃面前也從未提及?
他是知道她的性子的,雖然不缺耐性,但可不是個能在親近的人面前憋得住話的人。
想來這過程多少得是有些艱辛的……
為什麼沒說?
為什麼沒說!
聽到這句話,江櫻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道理?
照此說來。晉大哥的初衷並未打算要她瞞著奶孃?
所以她這麼久以來藏藏掖掖。惶惶不可終日的地下游擊隊一般的生活,實則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又自作多情了。
“晉大哥臨走之前也沒告訴我可以跟奶孃說啊……”小姑娘的聲音有些欲哭無淚,似承載著無盡心酸。道:“我怕打亂了你的計劃,想著以防萬一總比冒險的好,故才沒有貿然對奶孃提起。”
“還有呢。”
還有?
這麼深明大義的理由還不夠嗎?
江櫻復又抬頭看了一眼晉起的背影,而後神色複雜地低了低頭。一面不快不慢的上著樓,一面低聲說道:“我怕這麼早告知奶孃。到頭來若是……,會讓她空歡喜一場。”
說到最後幾字之時,小姑娘的聲音已要低至不可聞。
晉起腳下稍作一頓。
他知道她向來喜歡胡思亂想,卻沒想過此番她竟抱有如此心態。
“如此不信任我?”
“不是……”江櫻想也不想便搖頭。
“那何來的空歡喜一談?”晉起的聲音仍舊沒有起伏。平靜的像一潭靜止的水。
“我……”江櫻突兀地笑了兩聲,逃避問題般保證道:“我待會兒就跟奶孃坦白,對了。奶孃去哪裡了?”
不料卻聽晉起說道:“不必了,我方才已經同她說過了。”
說過了!
江櫻不禁訝然。
……晉大哥果然還是沒能捱得過奶孃的‘嚴刑逼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