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瑟芬拎著變異的豌豆藤, 看著骨頭斷了不知道多少根,胸口被長劍扎得結實的攻擊者,癱倒在她腳邊。
這要是個人, 那是真死透了。不過就算是神, 她也覺得這個神要嗝屁的樣子。
而她身旁的哈迪斯還跟個負責的老師一樣,認真地糾正她鞭打的姿勢,“腳站開點,順著鞭子的力量抽打他的背部,速度別太急切,會傷到自己的手。”
會傷自己的手……
泊瑟芬一臉詭異看著哈迪斯,真是恨不得拿個銅鏡讓他照照自己的臉。
從「你要帶著嫁妝跟我水覺」到「快點拔箭莫挨老子」到「我的下屬也是你的」,到現在的「打人別傷手」。
哈迪斯完全沒有發覺自己的心態已經軟成什麼樣子了, 被箭扎壞腦子的神已經沒法溝通,她只能咬咬牙,手臂猛然一用力,費勁地將豌豆藤甩出去。
植物鞭軟趴趴落到死神的後背,發出衰弱的鞭打……蹭一下的聲音。
哈迪斯一臉冷靜地站在她旁邊, 雙手環在胸前沒有對這一鞭子說出什麼評價。
反而是塔納託斯突然抬眼, 他的頭盔落在一邊, 貼在地上的側臉死白冷瘦,睫毛下的眼珠子黑沉得詭異地盯著泊瑟芬。
泊瑟芬發現自己也是屬於狗仗人勢那掛人, 她勇敢地往後一退,縮到哈迪斯身旁,脖子往前一梗義正言辭對他說:“你殺人的時候就知道會被報復, 我打你是應該的。”
塔納託斯面無表情瞅了她一會, 才垂下眼皮, 似乎是預設她的話, 問題是他接下來竟然疑惑嘀咕了一句,“打我了嗎?”
打我了嗎?
這句話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泊瑟芬渾身僵硬發愣了會,終於深吸一口氣,提起全身的力氣,想起自己差點被幹掉的憤怒,加持豌豆樹被砍了的仇恨,又甩了一鞭到他肩膀上。
倒是甩出氣勢跟聲響,但是對胸口插劍動彈不得的死神來說,這點攻擊就如熔岩塵埃親肩頭,羽毛挨脖頸,毫無疼痛的體驗。
泊瑟芬暗自轉了轉手腕,沒玩過鞭子的人很難駕馭這種武器,哈迪斯也輕易看出她的肉-體力量太過薄弱,四肢也不靈活,這種武器顯然不趁手。
他隨手從黑霧裡抽出泊瑟芬藏在枕頭下的短劍,是他遏制心臟愛意,後來又被抽出來送她的那把,劍柄塞到泊瑟芬的手心裡。
哈迪斯拿走了她的植物鞭,如同教一個牙牙學語的孩子般,耐心十足地對她說:
“割下他的肉,豁開他的肚皮,讓他的永生血流走,這樣他的面板將會枯萎,病痛的折磨也將會糾纏他。
或者用刀尖順著他的肌肉紋理切開,再用你的腳底踩碎他的骨頭,讓他在癒合的時候遭受碎骨尖刺的疼痛。”
泊瑟芬拎著匕首,看著一臉正經的哈迪斯。
雖然知道這些對哈迪斯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但是當他教自己上手的時候,那種熟稔度還是讓人忍不住心裡抽涼氣。
不是錯覺,哈迪斯不止在教她報復,還在教導她怎麼折磨自己的敵人。
對一隻雞都沒殺過的人,熱血上頭提起刀子捅人都手抖。別說現在最危急的時候已經過去了,腦子也冷靜下來,讓她將眼前這個陌生神的肉一片一片凌遲下來,她心理素質還沒有硬實到這種地步。
這真不是原不原諒對方的問題,而是這種殺人虐人的技術活她完全沒有接觸過。
哈迪斯以為她不懂用武器,突然走到她身後,手從她臂邊伸出,溫熱的手指握住她的手腕停頓了下,又想到持劍者對懲罰這個技能異常陌生,立刻又順著她的手背按在指節上。
刀柄握在泊瑟芬的手裡,而她的手窩在他乾燥的手掌中。
哈迪斯垂眸就能看到她變深了顏色的麥穗長髮曲捲在單薄的肩頭,又落在後背上,髮絲裡的花朵已經蔓延到她的腰部,花瓣觸碰到他的身體。
這景色對他來說充滿了致命的誘惑力。
他慢慢地低頭來到她肩側邊,用上了類似赫爾墨斯那巧舌如簧,勾引人心的柔軟語氣,“或者,將刀尖放在他的下頜處,然後用力扎入他的頸部面板,這是神明身體的薄弱之處。
他痛苦的下場,會威懾所有對你有不軌之心的攻擊者,會帶來待你恭敬的神明與人類。”
篝火搖晃的光色中,哈迪斯的影子如黑色的巨蛇絞纏在泊瑟芬身體上。
他在分享自己的懲罰權柄,從沒有一刻停止過想改變她「純粹光明」的權能。
擁有冥神的信徒,接受冥神的祭品供奉,用冥土之物詛咒大地之上的生命,然後就是慫恿她接受怎麼毀滅他人的威嚴與生機。
就這樣一點點讓種子的生機被染黑浸溼,不再發芽,沉睡到冥土深處,原有的權能自然會化為新的死亡職位。
她也會從奧林波斯神系轉為克託尼俄斯,不再受到蓋亞之上的大地所召喚管轄。
他的聲音像是含著燎過火的砂礫,在舌尖上滾動著,詭詐陰險的謀劃隱藏在他有熱氣的柔美語言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