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皇帝成為這皇朝最高的掌權人,君臨天下。
同樣年輕的皇后成為這天下最豪華的屋子的女主人。
朝臣們的心情很複雜,對於剛繼位的皇帝,他們還是滿意的,或許他身上還帶有其父親的影子,過於重情,有點優柔寡斷,不夠果決。
最明顯的證據是,皇帝要求和民間的平頭百姓一樣,竟然要為先帝守孝三年。
朝臣們都想給年輕的皇帝跪了。
天家能跟那些平頭百姓一樣嗎?你守孝三年,這娃從何處來?你三年不選秀,咱們怎麼往後宮塞女兒/孫女/侄女,將天下這碗無比美味的湯分上一羹?
年輕的皇帝陛下在這點上堅決不肯妥協,最後朝臣都只能閉嘴。
算了,一個重情的皇帝,比那些無情無義——他們摸不著底的皇帝好,最起碼這皇帝有底線,不會濫殺無辜,他們做事也是安全感大增。
而且他擅納諫,尊重人才,知人善任,這已經有明君之相。
此外,被太后一直挑剔、未進門就跟著太后鬥法的皇后也讓他們放心。
明明皇后娘娘看著和京城裡的那些貴女一般柔弱,但當她站在祭天台時,她的神色凜然,堅定果決地站在剛繼位、尚且流露出幾分弱勢的皇帝身邊,讓人忍不住感嘆不愧是徵西將軍家的女兒,在西北這個三天兩頭打仗的地方長大的姑娘就是與眾不同。
也許將來他們會擔心流著鄭家彪悍血液的皇后過於強勢,後宮不平,前朝難安。但此刻,所有人都覺得年輕的皇帝陛下作出的決定無比正確。
國丈是徵西將軍,這實在是再安全不過,自家的閨女成為國母,徵西將軍肯定會豁出性命保衛大齊。
至於外戚之禍什麼的,他們暫且不去嘀咕。
沒聽到八百里加急的軍報嗎?胡人在邊疆蠢蠢欲動,想給大齊年輕的新主人來個三把火。
新皇上位,先烤烤。
——
皇帝陛下一陣暈眩。
等他反應過來後,堅定地反對:“不行!朕不同意!”
江白聞言馬上跪在地上,神色堅決,“皇上,這是臣一生的請求!”
皇帝急得團團轉,不由打起感情牌,“阿白啊,你是慶北侯唯一的血脈……你別和朕扯江家的二房三房,朕可是知道他們和老慶北侯不是同一個娘生的,慶北侯府的一草一木都是老慶北侯一手打出來的,而且這戰場形勢千變萬化,你就不怕你有個萬一,爵位旁落,到時便宜了蠢蠢欲動的二房三房?”
江白還想說什麼,皇帝趕緊開口戳斷他:“你娘這些年礙於孝道,受了那死老太婆不少鳥氣,要是二房和三房得勢,你娘會有好日子過嗎……”
江白的眉頭蹙起,“皇上慎言!您是一國之君,說話不可太過粗俗。”
年輕的皇帝陛下理直氣壯,“那是在你面前,在外人面前,朕還是很講究的。”
沉默了下,江白道:“皇上,您說的這些都不是問題。”不等皇帝再說什麼,他輕描淡寫說出驚天動地的話,“如果臣不是慶北侯府的血脈呢?”
皇帝:“……”
皇帝猛地後退一步,然後趕緊向四周看看,好在先前因為他要和江白議事,讓周圍的宮人都退下。
接著皇帝忍不住看向江白。
江白的反應非常平靜,平靜得讓人心慌,這根本不像是說笑,何況江白的性格,也不喜說笑,更不會拿這種事來說笑。
皇帝喉嚨有些乾澀,“怎麼可能?江夫人看著端莊明理、優雅溫婉……”
怎麼看都不像給老慶北侯戴綠帽的模樣啊?
明白皇帝的意思後,江白嘴角抽搐,趕緊開口打斷皇帝的胡思亂想:“皇上,臣也不是我孃親生的,臣是被抱錯的。”
皇帝:“……”
皇帝今天算是大開眼界,覺得民間的那些話本都不敢這麼寫。
“所以,那個千古第一美男,才是真正的江家人,老慶北侯的親子?”皇帝的表情有些木然。
江白很自豪,“是的,爹孃的好容貌,玉郎都繼承了。”
“……你半點芥蒂都沒有?還和他以好友相交,書信往來?”皇帝的表情依舊很木,覺得這世界有些不可思議。
江白的眼神很溫柔,彷彿在說他的親弟弟似的。
“玉郎大概已經猜到真相,畢竟他的腦子向來聰明。”只要說起這個未謀面的弟弟,江白就讚不絕口,“他的心胸開闊,雖然生長在鄉下,但見識、品性、眼界比京城無數細心培養的世家子還好……”
皇帝終於回過神,擺了擺手,“行了,朕不想聽你吹他多好!朕只想知道你想去西北打胡人,和這事有沒有關係?”
江白搖頭,“皇上,您應該知道臣的,咱們一起長大,臣自幼的夢想是當個大將軍保家衛國,卻因為是獨子不得不轉而學文!”說到這裡,他的眼裡露出幾分釋然和憧憬,“在知道臣不是爹孃的親生孩兒的時候,臣很失落,同時又鬆了口氣,因為臣終於可以去做想做的事了。”
皇帝當然知道江白的夢想,看他明明讀著聖賢書,卻沒丟下武藝就知道。
即使每次提及上戰場,江夫人就哭泣,他還是沒辦法放下手中的劍。明知無望,還能五更天不到就起床,每日演武場上舉石鎖的堅持讓人心酸。
皇帝很難過,“阿白啊,別將朕當皇帝,只當你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如果連你也離開,這朝堂之上,朕就孤零零一個人了。”
皇帝重情,對自己信得過的人從來不設防,他無法接受欺騙,從小到大騙過他的人都被他不落痕跡的疏遠。
能讓他全心全意信賴的,也就只有江白一個。
他深吸口氣,說道:“你先退下罷,朕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