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偏不(1 / 3)

姐姐河東公主是不是還在雉雞窩裡藏著?

當時形勢混亂,清河叮囑姐姐躲在華林園雉雞窩的地下密室裡別動,等她的訊息。

那時在場的還有潘美人和劉曜,但劉曜的身份要保密,打完仗就走了。帝后復位,潘美人忙著處理各種宮務,她未必還記得雉雞窩裡的河東公主。

何況,河東公主自從出嫁,在外頭開府單過,在宮裡就一直沒有什麼存在感。

需要確認一下河東公主是否還在雉雞窩,天氣這麼冷,可別凍壞了!

來不及洗漱,清河披頭散髮光著腳去書房找王悅,王悅不在書房,收拾房間的侍女說王悅和荀灌早就去練劍了。

王悅和荀灌拜聞雞起舞的劉琨為師,師生傳承,都習慣了晨起習武,無論多累都雷打不動。

外頭庭院已經結冰了,兩人在室內演武堂揮著木劍對打,一滴滴汗水拋灑在地板上,腦門冒著熱氣。

看到清河披頭撒發、張皇失措,連鞋子都沒穿的樣子,王悅收劍,問:“你做噩夢了?”

清河嗚嗚抓著王悅的手,“比噩夢更可怕……姐姐恐怕要打死我了!”

清河把華林園雉雞窩的約定說了,“萬一潘美人以為我已經把姐姐帶出來了,我們兩個互相指望,結果都沒去,昨晚姐姐恐怕就在雞窩裡過了一夜,我要回宮找她。”

王悅說道:“現在外頭太亂,宮裡還有偽帝的餘黨尚在清理,你毒殺了偽帝,萬一有人為偽帝復仇,對你不利怎麼辦?皇后已經把你交給我們王家保護起來,等肅清宮廷再接你回去,我替你走一趟,去尋河東公主。”

荀灌也勸她,“河東公主性格彪悍暴躁,聽說經常把駙馬孫會打得滿地找牙?若她真的在雞窩裡過夜,還不得撕了你?我勸你跟我一樣,先避避風頭,好女不吃眼前虧,等消氣了再去解釋。”

荀灌就是來王家避家裡的雷霆之怒,乾脆不回家。

河東公主的脾氣,清河最清楚不過了,立刻認慫,“好吧,王悅,麻煩你跑一趟。”

王悅立刻進宮,為了安全,他負責永康裡琅琊王氏全族安全的堂叔王敦還派了一隊部曲護送。

有了王悅出手,再大的問題都能解決,清河放下心來。

荀灌像個小狗似的湊過來嗅嗅,“奇怪,你身上怎麼跟王悅一個味?有股竹子的味道。”

清河提起領口聞了聞,的確有股竹木的淡香,“哦,王悅的被子就是用竹葉香薰過的。”

大戶人家,每天的床褥都用香料燻烤,被子保持蓬鬆乾燥,還能安神助眠。每個人的喜好不同,調香師會根據客人喜好來調香,每個人的香都不一樣。

荀灌更好奇了,“你身上怎麼有王悅被子的味道?”

清河:“我昨晚就睡在他床上。”

啪!

荀灌手中的木劍落地,她瞪大眼珠:“你你你……你們……”公主你才十二歲啊!

清河心下竊喜,面上假裝淡定純真:“你睡覺就像打架似的,只顧著自己睡覺,讓我無處可睡,大晚上的不好麻煩侍女和紀丘子夫人,勞師動眾另外收拾屋子,我就去睡王悅的臥房,王悅睡在書房。”

荀灌是豪爽的姑娘,但也無法接受,“可是你……以後別這樣了,今晚要侍女在臥房加一個床,我擠不到你的。”

清河說道:“這個沒什麼的,我們以前經常一起睡。”

荀灌覺得腦子快炸了:“啊?”

清河:“小時候的事,他只比我小一天,紀丘子夫人經常抱著他進宮,襁褓時我們就認識了,一起爬,學走路、說話,午睡時也在一起。”

昨天太上皇復位,取消偽帝司馬倫在位時所有的政令,包括那個“狗尾續貂”、所有太學學生都封官、所有爵位都升級的餿主意,如此一來,紀丘侯王導變成了原來的紀丘子,妻子曹淑也自然重新成為紀丘子夫人。

人家是很純潔青梅竹馬關係,荀灌暗自羞愧,覺得自己想多了,遂轉移話題,“這麼說,今天是王悅的生日了。”

清河點頭,“可惜我們那裡都不能去,不能送他禮物,外頭這麼亂,人心惶惶,我看紀丘子夫人也沒打算給王悅大操大辦過生日。”

荀灌說道:“經歷了昨天的巷戰,估計王悅也不看重什麼生日禮物,好好活著比什麼生日禮物都重要。”

清河無比認同荀灌,“當時我還以為自己死定了呢,沒想到能夠活著和你們重逢。你和王悅是怎麼說服齊王司馬囧立刻出兵的……”

兩人聊起了各自的經歷,都唏噓不已,互相佩服對方,友誼的小船揚帆起航。

與此同時,皇宮西遊園暖閣裡,劉曜等來了他夢魂牽繞十三年的人——皇后羊獻容。

潘美人說道:“有什麼話快點說,我在外頭把風。”

昔日的小情侶相見,千言萬語,竟是無言。

劉曜把眉毛塗黑了,相貌依稀還是昨日洛陽城四夷裡的街頭小霸王。

羊獻容已經結婚生子,相貌身材還是昨日驚鴻一瞥、似乎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唯一變化的,就是彼此的眼神。

劉曜沒有了少年意氣,滿滿的滄桑悲憫;羊獻容雙目已經沒有過去的華彩,兩眼放空,就像廟裡看破紅塵的菩薩,即使看到昔日檀郎劉曜,也掀不起任何波瀾。

劉曜昨天氣場大開,殺出一條血路,為羊獻容解圍,事後他以中領軍的身份回到皇宮,賴了一晚上都不肯走,非要見羊獻容一面。

潘美人忙於宮務、肅清偽帝餘黨、還要和劉曜溝通周旋,也忘記了雉雞窩裡的河東公主。

氣氛有些尷尬。劉曜覺得自己是個男人,應該先開口打破沉默,說道:“你還好嗎?”

話音一落,劉曜就後悔了,暗自罵自己:你說的是啥?嫁給一個白痴,當一個傀儡皇后,她還能好嗎?這是什麼混賬話!

劉曜一緊張,就習慣性的撓後腦勺。

剛撓一下,劉曜又後悔了:你都快三十歲了人,戰場上一人對陣一萬人都不再怕的,怎麼這時候做出撓頭這種粗魯又幼稚的舉動?你這十三年白活了!

劉曜露出少年人時的侷促不安,羊獻容看了,平靜的眼神終於泛起了波瀾,不過很快就消失了。

就像飛鳥的翅膀滑過湖面,泛起一圈圈漣漪,這漣漪極輕、也極淺,來不及泛到湖邊就融在水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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