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二章 有所改變 說合

小說:順明 作者:特別白

這一年山東大旱,河南,山西都是大災連連,李自成和張獻忠的部隊在這一年屢屢被官軍擊敗,可卻無法動搖他們的根本,失敗之後馬上又重新聚攏更多的部隊和朝廷對抗,就是因為大災造成的民不聊生。

不過相對的,在萊州府南部卻情況稍微好些,首先種田雖然仍是主業,但賺錢的大頭卻在私鹽和膠州營周邊的那些勞役工務,李孟這邊有個好處,就是徵發勞役都是付款報酬,而且絕不拖欠。

私鹽,勞役,給此處的居民帶來了收入,即便是田地無所出,他們卻可以透過購買糧食渡過難關,糧價的上漲,吸引了南直隸和浙江的糧商,透過海運把糧食運送到膠州這邊來,讓地方上很是平靜。

很少有人能看明白這是李孟的功勞,不過萊州知府和下面各個州縣的牧民官員都是賺到了好名聲,所謂齊魯唯有萊州一府太平地,各級官員體恤民情,抗災有功,都是在吏部的考績上有不錯的評價。

其中膠州顏知州名聲尤為響亮,京師官員有幾位膠州的人,與家人通訊來往,都是知曉,山東雖然大旱可家中卻還太平,所以當真是給這位顏知州美言了幾句。

而今天下處處皆是災荒,只有官逼民反的,顏知州這等治理地方如此。真是顯眼之極,內閣和司禮監都是注意到了他,隱隱有風聲傳來,這知州任上結束,就要超拔到某地做知府了。

李孟總覺得自己來到這個時代,並沒有改變什麼,只是隨波逐流,跟著時代長河的變化浮沉,實際上,萊州府此時歷史上已經出現了人相食的慘劇,因為他的到來,事情多少是有了改觀。

木雲瑤拿著從南直隸帶來的文書興沖沖的過來找李孟,這時候的李孟正在接待一名濟寧州的老員外,這名老員外在南直隸曾經是做過兩任知府的,致仕之後,回到了家鄉濟寧州做個富家翁,也算是德高望重的角色。

不過在李孟這邊卻是客客氣氣的坐在下首,在李孟的書房之中只有王海和兩名親衛帶刀侍立在一旁,聽到那名老員外態度很是恭謹的說道:

“南邊的那些人託老朽帶個話給李大人,前些年不知道大人的虎威,多有冒犯,眼下不敢要求什麼別的,只求在山東這些人丁都能安全返回海州,回去之後,兩淮再也不涉足山東鹽市一步。”

南直隸的知府一般都是五品和從四品的品級,這樣級別的文官已然算是高品,平日和參將見面的時候,都是要參將執下官禮,客客氣氣的拜見,文貴武賤就在此處體現的格外明顯。

即便是致仕了,這知府也在官場有許多親朋故舊,本地武官輕易不敢得罪,但這位老員外在李孟這邊卻完全是按照平民見官禮,鄭重恭敬到了極處。

“趙翁那裡說話,本官是分守萊州府的參將,那裡顧及的到兗州府那邊的事,再說,我這個鹽政查緝的職位也只是青,登,萊三府,和那邊何干。”

李孟四平八穩的坐在那裡,不陰不陽的打著官腔,聽到李孟這般說,那位致仕的趙知府禁不住心裡苦笑,可臉上卻不敢表露出來,只能是繼續的陪笑道:

“大人說那裡話,整個山東鹽路都要仰仗大人的虎威,兩淮那邊也是委託老朽來說項說項,畢竟現在在山東的都是他們淮上子弟,家中都有妻兒父母,還望大人開恩慈悲才是!”

李孟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笑著說道:

“南直隸那邊是南京腳下,兩淮的父老自然瞧不起我這鄉下地方,怎麼當得起趙翁這麼客氣的說話。”

這位老員外的臉色變得有些尷尬,不過李孟那邊卻繼續的說道:

“幾次三番,李某這邊只不過做些小生意,讓山東人吃山東鹽罷了,生意就是生意,不想帶上什麼沾染血腥的事情,可有人總是找上門來,本官總是要做些一了百了的。”

這位趙員外聽到李孟這番話,卻聽到了些轉機,連忙站起來,作揖恭敬的說道:

“兩淮的幾家人已經是下了死保,決不再冒犯大人的虎威,這邊由海州的鹽運使大人和幾家族長聯合寫了保文和契約,在濟寧鹽倉那邊存放的六千擔的淮鹽都轉給大人,另有四千擔淮鹽用水路送到濟寧州,請大人一併的接受。”

淮上鹽商讓出山東的地盤,並且奉送淮鹽萬擔作為賠償,還有一些所謂身份高貴的人做的擔保,這件事情看起來李孟已經是大獲全勝,兩淮鹽商行銷天下,從未在什麼地方遭遇到這麼大的抵抗。

或者他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一個把私鹽當作主業來經營,而且有這麼強大的武力的將官,在半個月前的那場衝突,兩淮鹽商差不多在山東丟掉了幾百條人命,山東本來不是淮鹽的主要市場,而且為了求得庇護,已經是給劉澤清讓出了不小的利潤,這番慘烈的爭奪,所得利潤不大,卻如此血腥,太平富貴久了的鹽商們都已經是有心放棄。

派這個致仕的知府前來分說,這態度已經是磕頭了,聽到對方說的那些條件,李孟倒也滿意,只是這趙翁卻不光是兩淮鹽商的說客那麼簡單。

這位老員外看到李孟的態度,以為自己說和的任務已經是完成,心中也變得輕鬆無比,坐回椅子上,正要說幾句閒話,卻聽到李孟在座位上開口笑著說道:

“趙翁在鉅野的鹽倉也有個三千擔吧,據說這鹽還有一半就是劉總兵的私產?”

幾句輕描淡寫的話語,在這位趙員外的耳中聽起來好像是晴天霹靂一般,他在哪裡再也不敢表現什麼高品文官的雍容氣度,好像是屁股下面有刀子扎一樣跳起來,急忙的走到當中,直接的恭敬跪了下去,口中連聲分辨道:

“李大人明辨啊,在下身處那劉澤清駐地之中,很多事情也不得不從,在下心中也經常是慚愧異常,覺得有負朝廷的恩德,聖人的教誨。”

李孟心中冷笑,膠州營的鹽販去找這位致仕的官員商議私鹽買賣的事情,誰想到被這人拒之門外不說,還告訴了劉澤清的人馬,讓自己的人手摺損了四五個,要不是這人還有朝廷官員的身份,今天就在這裡砍了他的腦袋,不過對方可是一個致仕的知府,要是動手殺了,恐怕朝廷對付女真和闖軍的人馬,就要來對付自己了。

不過李孟而今也是有些涵養氣度,只是淡淡的說道:

“本官還掛著鹽政巡檢的職司,看在趙翁這次說合的份上,也就不為難了,趙翁回鉅野後,十日內把這鹽運到濟寧去,這事情也就算了吧!”

這些私鹽加上運送的費用,一來一去,這趙翁差不多虧掉了上萬兩銀子,何況還有得罪劉澤清的風險,不過看著坐在上手滿面笑容的李孟,還有站在四周滿面森然,呆到肅立的親衛們,這位也算是看過市面的趙翁嚥了口吐沫,乾笑著回答道:

“既然如此,那就多謝李大人的好意了,這件事情趙某回去之後就辦。”

“本官也不願意山東境內多有刀兵殺伐之事,請趙翁回覆淮上的諸位,自此之後,天下太平,不必擔心。”

李孟這番話說完,那就是同意了這位官員講和的提議,此時的趙翁背後已然是被冷汗溼透了,他身在鉅野,和曹州的劉澤清來往頗為親密,劉澤清一向是自詡勇猛無雙,人前人後都是作出一副兇惡模樣。

不過那模樣更多的是故作兇惡,在美色金銀面前,劉澤清向來都是笑臉相待,可這李孟臉上倒是一直掛著和煦笑容,卻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他,語氣淡然,可卻殺意森森,這種殺意不是故意作出,倒好像是天生帶有。

這位趙翁已經不願意再在這邊耽擱工夫,心想走的越快越好,而且想起來前和劉澤清見面所說那些,背後的冷汗禁不住越來越盛,身體都禁不住顫抖,這老頭禁不住想起自己做知府時候,軍將見他那個不是客客氣氣,可眼下各處都是如此的囂張跋扈,這天下真真是不一樣了。

看著那趙翁近乎是狼狽的走出了屋子,端坐在那裡的李孟搖搖頭,本以為有了曹州總兵劉澤清的參與,自己驅逐兩淮鹽商出山東的行動會遇到很多的阻礙,誰想到居然是如此的容易,發動之後,對方這麼快就是豎起了白旗認輸。

但這個結果也就是去掉個心事罷了,多這兩府的地盤,私鹽的收入最多也就是增加一萬多兩,目前八千兵餉銀糧秣,還有裝備衣甲,這一萬兩左右的銀子也就是小小助益。

正琢磨間,王海和幾名親衛退了出去,有一人興沖沖的跑進來,在李孟的府邸中,能這麼做的也只有木雲瑤而已,就看見女孩拿著一疊紙,臉上帶著笑容,開口道:

“李大哥,有些東西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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