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九章 皇太極 即將到來的大戰(1 / 3)

小說:順明 作者:特別白

“楊將軍,降了吧,大清兵馬已經是十面包圍,你們這些殘兵敗將跑不出去了!你若降了,我家陛下就如待三順王那樣待你,寶馬金刀,榮華富貴,陛下願與將軍共享。”

宣府總兵楊國柱手中拿著大刀,騎在馬上茫然四顧,卻不知去路何在。大軍被困在松山城中已經有十幾天了,局面愈發的困頓,糧食雖然暫時不缺,卻也沒法補充,眼見著清軍在城外掘得重壕,立出堅壁,圍得猶如鐵桶一般,軍心眼目下也是浮動異常。若是等清軍立起重城來,那更是脫逃無望,為今之計,也只有趁著圍城工事還未做得周全,提前突圍一條路可走了,因為大家都知道,自己這一隻兵,已經是朝廷敲骨吸髓,天高三尺才勉強拼湊起來的,不用指望有什麼援軍了,就算有些微的援軍,也不過就是左良玉之類的豆腐兵,濟得甚用。

楊國柱、曹變蛟、王廷臣三名總兵並沒有跟著其他五位總兵一起潰逃,而是率隊跟著洪承疇一起進入了松山城。

逃出去的五名總兵,除吳三桂和王樸僥倖逃脫之外,其餘的幾位都是在亂軍中死於非命。倒是那監軍張若麒,一個文弱書生,平時大言燦燦,在這種生死關頭,倒真配得上“智勇雙全”這個考語,他一頭躲在漁船之中,居然還讓生生的逃出了戰場。

松山堡本就是個千戶所的配置,方圓不過四五里,眼下里幾萬大軍被圍在城中,這麼擁擠窘迫,也是死路一條,外無必救之兵,內則自然沒有必守之城,洪承疇所能作的也就是組織軍隊突圍。

可面對城外的優勢清軍,大夥反覆揣摩磋商,卻是一點辦法都想不出來,清軍野戰歷來有優勢,更何況眼下清軍兵多。迫不得已,宣府總兵精選了三千精騎準備突出,誰成想,剛剛出城不到一里,還是被清軍重重圍困。楊國柱和他的手下親兵們都是明白,恐怕這一次不會善了了。

聽到清軍的呼喊,護衛在楊國柱身邊的親兵和部將都是回頭看他,楊國柱心裡明白,在這必死的境地之中,對方給出一條活路,手下們都是有些心動。

宣府總兵楊國柱苦笑幾聲,伸手一抹臉上的汗水,還有那些濺射在臉上的血液,開口澀聲的說道:

“這地方老子聽說過,老子的哥哥和侄子都是戰死在這裡,你們要降就降了吧,老子不作投降的將軍。”

說完話,楊國柱催動坐騎,大喝一聲,揮舞大刀朝著當面清軍人數最多的地方衝去,跟在他身邊的親兵家將稍微沉默,也都是同聲吶喊,跟在這宣府總兵的身後一同衝了上去。

對面的清軍此刻已經是肅清了基本的抵抗,好整以暇的看著楊國柱和手下勢如瘋虎的衝了過來,最前面幾排都是已經張弓搭箭的弓手,還有調發來的朝鮮火銃手。

那些在陣中盯著宣府總兵衝來的滿清頭目都是在那裡嘻嘻哈哈,顯得非常的輕鬆,一名參領看見衝進射程之中,大聲的吆喝了句。

一陣炒豆似的槍聲突然蹦了出來,幾百支箭也是離弦而出,在半空中帶出急促的尖嘯,楊國柱的身上,突然爆發出了一陣陣噴射的血雨,紅色的戰袍,卻漸漸的變成了紅色,那卻是箭翎的顏色。

槍聲停止,箭雨停歇,對面衝來的宣府總兵楊國柱和他親兵手下,都是倒在了地上,那些還沒有死透的人和馬,在地上不停的痙攣著,流淌著的鮮血,慢慢的匯成小溪,小溪再慢慢的融成了河,再慢慢的滲入了大地,慢慢的染紅了那一片大地。

在松山城頭望樓上的洪承疇,能看見楊國柱這幾千精騎好像是投入江河中的一顆石子,雖然迸濺出一點水花,可轉眼間,水面變得安靜下來,彷彿亙古以來都沒有變化一樣,這幾千突圍的騎兵居然是沒有起到一點的作用。

才不過是幾天的光景,原本威猛的洪承疇鬍鬚上已經是許多白色,看著也憔悴了很多,楊國柱失陷在亂軍之中,他心中自然是痛惜,可能做的也僅僅只能是痛惜了,邊上的曹變蛟狠狠的用手拍了下牆頭,低聲罵了一句,極為的不甘。

這時候遠處傳來一聲悶響,洪承疇茫然四顧什麼也沒有看到,他無奈的長嘆一聲,頹然的說道:

“曹將軍,本督來薊遼之後,也聽到遼鎮的軍將談過,說這韃虜擅長野地浪戰,不可力敵,但卻不講究什麼行伍,有如野獸一般,遇上我大兵堅陣,總有些無所適從。但從這次雙方接戰開始,韃虜挖掘壕溝,修建矮牆都是極為的精當神速,星夜之間就掘壕斷掉了我軍的後路,現在掘重圍圍我松山又是這般的嚴謹。而且軍隊進退之間法度森嚴部伍嚴謹,這分明已經是有了章法,今後大明怕是多災多難了。”

“轟!”的又是一聲悶響傳來,這次的聲響距離他們站立的地方可近了許多,從城頭上貓著腰跑來一名軍官,急忙的喊道:

“兩位大人,快些下城暫避,韃子試炮了。”

洪承疇慘笑幾聲,緩緩的說道:

“韃子對火器的使用也不比我大明的官兵差多少,這天下……”

曹變蛟略微攙扶著洪承疇,兩人一同朝著城下走去,被洪承疇的這些話說的他心中也是鬱悶之極,但他卻能猜到滿清韃虜的兵馬為什麼變得這麼有章法,肯定和孔有德、尚可喜這些投降韃虜的混蛋脫不開干係,這火器的使用,很有可能操炮的就是漢軍八旗。自從那老奴暴斃,洪太襲位以來,這韃子的政事和兵事都日漸的精嚴,又招攬大明的這些叛將,禮賢下士,勢力越發的大了,當初的疥癬之疾,如今可就成了心腹之患了。

曹變蛟恨恨的一拳砸在城牆之上,再狠狠的在牆上擰了一圈,他恨啊,他恨啊,當時自己明明已經殺到了那洪太的面前,他的侍衛都跑了啊,都跑了啊,為什麼,為什麼,只差那一刀了,自己就可以斬殺那賊酋了。可惜啊可惜啊,天不助我也。

在對面的清軍大營之中,心情自然與松山城中是完全對立的兩面,中央的大帳一片歡聲笑語,這些滿清的親王、貝勒,統兵的都統們,臉上都是輕鬆的神色。

“請陛下放心,錦州城被咱們圍的嚴嚴實實,聽說那祖大壽已經在城中吃人了,支撐不了太久。”

一名服色華貴的中年武將在軍帳中恭恭敬敬的稟報說道,看他的袍服卻是滿清和碩親王服色,這可是滿清八旗中貴族的最高等級了,能讓他這麼恭敬的,自然也就沒有其他人了。一名細眉細眼,看上去溫和可親,讓人不自覺覺得信任的胖大漢子正坐在上首,手中拿著個白毛巾捂住口鼻,悶聲笑著說道:

“濟爾哈朗,你做事穩重,歷來行兵打仗,都是細緻妥帖,朕是放心的,錦州和松山這兩處,只要是牢牢困住,大明的北面恐怕再也不會有什麼能打仗的兵馬了。咱們從十幾年前開始,就在這周圍反覆打仗,這松山也是來了多少次了,這一次朕起傾國之兵,總算是能把這天下之事做個了局。”

能在這親貴大將扎堆的營帳裡這麼說話的人,當然只有皇太極,大金國的天聰汗,大清朝的英明睿智,帶領著大家從苦難中奮起,以小搏大,開國建基的崇德皇帝陛下。前幾年的皇太極還頗為的健壯,可現在的他,卻顯得憔悴了不少,就算是和這些大將說話的時候,也是拿著毛巾捂住口鼻。

此番陛下英明,諸親王神勇,大家戮力為國,大破明軍最後的精兵強將,營外的那些清軍將領都是輕鬆愉快若不是軍紀森嚴,早都是顧不得需要且歌且舞了。可在這軍帳之中,這些最頂尖的貴戚大將,卻是人人都是神色凝重,不時的看著皇太極的臉色,而幾名侍衛和醫官一直是站在皇太極的身後。

說完這句話之後,皇太極緩了口氣,把毛巾遞給身邊的侍從,立刻有一位侍從拿著新毛巾送了上去,換下來的這塊毛巾,已經是血紅一片。

邊上站著的一名年輕人看著這毛巾,說話的聲音裡面已經帶上了哭腔,上前幾步急忙的說道:

“皇阿瑪,這裡有兒臣們在就好,皇阿瑪龍體要緊,你身體安康才是咱們大清國最大的事情,您還是回瀋陽去慢慢調養吧,這些許收尾的小事,兒臣們一定妥妥貼貼的辦好,不敢勞您老人家傷身。”

皇太極疲憊的笑笑,擺擺手,強打著精神開口笑道:

“不妨事,不妨事,不過是血氣盛,鼻血流個不停而已,這可是因為你皇阿瑪身體健旺,病人怎麼可能像阿瑪這樣血氣旺盛。你在這裡哭哭啼啼的像個什麼樣,娘們一樣。豪格,你也是掌旗的大臣了,下面大大小小那麼多人,眼睛都盯著你,你也要拿出個親王貝勒的氣魄來。”

鄭親王濟爾哈朗已經是站到了一邊,斂著眼眉,好像沒聽到一樣。他是努爾哈赤的弟弟,蘇爾哈赤的兒子,四大貝勒之一的阿敏的弟弟,父兄都已經被圈禁而死,而他還活著,一是靠了父兄拼命撇清他,二就是靠了不該看的不看,不該聽的不聽,不該說的不說,這三不真言。

皇太極用乾淨手巾捂住口鼻,眼睛沒有看軍帳中那些親王大將,視線卻透過軍帳門口望了出去,在他這個位置,隱約能看見松山城的一個輪廓,皇太極定睛看了半響,又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這營帳中所有軍將,含糊不清的喃喃說道:

“等錦州和松山城開了,大事也差不多就確定,這天命果然是在我大清……”

下面的濟爾哈朗、豪格、多爾袞等人都是非常的知趣,聽見這句話,剛要齊聲的恭賀頌聖,外面急促的馬蹄聲響起。

眾人都是自小在馬背上長大,一身功名也都是來自馬上,都是精於弓馬,自然知道這馬蹄聲是朝著大帳的方向過來,人人心中都是一凜,心想莫非那裡有什麼大事發生,要用這等急促的送信法子,難道是錦州出了變故,還是山海關方向又有強軍來援?大軍雖強,可畢竟是空國而來,陛下可是舉國蒐羅,十四歲以上,七十歲以下的丁男都被蒐羅起來從徵。這麼極限的動員,不可能維持太久,所以現在正在把那些年齡太大太小的兵丁都遣送回去,眼下要出什麼變故,雖然不會影響大局,可也會手忙腳亂。正如眾人預料,馬蹄聲在軍帳外停下,一名輕騎急匆匆的軍帳內走來。

這輕騎是個佐領,也就是滿語的甲喇額真,這個級別的軍將居然是來送信,整個軍帳內的人都是緊張異常的盯著,那佐領卻是手腳並用的,異常狼狽的半跑半爬的到了御座之前,那佐領亂七八糟的胡亂磕了個頭,歪戴著帽子抬起頭帶著哭腔的說道:

“陛下,陛下,宸妃娘娘快不行了……”

滿軍帳的人都是譁然,他們自然知道這“宸妃”在皇太極心中的地位,皇太極更是噌的一下,從座位上直接站了起來,震驚之下連手中的毛巾也是掉到了地上,鼻血不斷的從鼻孔處流淌下來,把他身上的九龍褂前胸的正龍都燃紅了,邊上的親兵想要遞過毛巾去擦拭,卻被皇太極一把推開。

“備馬,備馬,朕要回瀋陽。”

皇太極在松山之戰的前年就有了這個毛病,情緒一激動就流淌鼻血,到後來,甚至是動作過大,或者是休息不好,也是鼻血流淌不止。

知道洪承疇率領十三萬大軍出關,皇太極率兵急進,六日急行六百里趕到松山和明軍對峙,這一路上就是拿著頭盔接斷續流淌的鼻血,旅途勞頓他的身體也是越來越差了,到了松山接仗,流水一樣的軍情不停的湧來,傳令的兵將也是腳不點地一樣的奔走,皇太極身為主帥,自然更不得休息,這身體實在已經到了撐不住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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