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四章 未到太平享樂時(1 / 3)

小說:順明 作者:特別白

這還真是開門見山,魏樂泉舉在半途的酒杯不由得僵在了半空中,對面的李孟神色泰然,就好像是詢問今日天氣如何一般。

宴席上出現了尷尬的安靜,李孟含笑等待著回答,可還算是鎮靜的魏樂泉額頭上卻逐漸的發出汗來。

又過了會,李孟卻又不催促,端起酒杯向前虛揚,然後一飲而盡,舒服的靠在椅背上,依舊是等待對方的回應。魏樂泉不光是手臂僵在那裡,就連臉上的表情也是越來越僵硬,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看著對方的笑容,魏樂泉遲疑了下,也是把杯中酒一飲而盡,苦笑著說道:

“李大人,從前讀書,春秋時楚莊王問九鼎輕重,大夫王孫滿應答從容,頗為讓人欽佩,自家此時遇上,卻只有滿頭的汗。”

春秋戰國時候,楚莊王征伐蠻族到了周室的附近,周王派大夫王孫滿勞軍,莊王問鼎之輕重,實際上有染指王位正統的野心,王孫滿說是周室氣運未盡,勸莊王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個歷史典故一直是被後世人傳頌,等於是一人用言語保持了國家氣運,這是何等傑出的口才和智謀。

兵部侍郎魏樂泉自己遇到這個場面的時候,才發現能做到王孫滿那般要有多難,所謂的王霸之氣,凜然虎威,魏樂泉並沒有在李孟身上感覺到,這個年紀不大的武將的確很溫和有禮,沒有什麼粗魯的舉動。

可想想這名鎮東將軍取得的勝利,取得勝利的那支強大的軍隊,溫和有禮的李孟就立刻變的威勢壓人,自有一股凜然高位的氣質。

能感受到這樣的氣質,又是提出這般咄咄逼人的要求,魏樂泉的確是感覺到渾身不自在,可這樣的場面,不是說感覺到不自在就能離開的,朝廷派他過來就是要應對這個的。

不過他那句自嘲和調侃,卻讓這氣氛緩和下來了,讀過了不少史書的李孟自然也明白這句話的典故,忍不住哈哈一笑,笑著說道:

“大人倒是好口才,李某這邊還沒問那齊王之事呢?”

李孟這哈哈一笑,倒是讓魏樂泉鬆了口氣,看來這事情有的談,不過李孟居然能聽懂這個典故,讓他心中又是一驚,這李孟那有外間傳言的那般粗鄙無文,分明是個智勇雙全的大才,這樣的人有野心有實力,才是真正的大明災難。

“李大人……李大帥,北直隸乃是當今聖上的駐地,南直隸乃是帝業所在,大帥已經是據有山東,若是南北直隸再歸大帥鎮守,這未免是太不把聖上和朝廷放在眼中了,這麼作為,天下人如何看大帥呢,與大帥的名譽有損啊?”

“不妨事,自從那漕運厘金之後,李某在天下人眼中好像就沒有什麼名聲了,北直隸連年的災荒,亂的不像樣子,南直隸也是兵災連連,朝廷這邊卻一直沒有什麼辦法,李孟有心為這天下,為朝廷做些事情,這些難題,就交給李某來辦吧!”

魏樂泉的苦心相勸,李孟這邊冷嘲熱諷的回答了回去,魏侍郎又是語塞,朝廷治下,處處不得安寧,在李孟的威壓治下,處處太平,這話說的倒也有理。

可這不對啊,李孟不管怎麼說,也只是個地方上的武將,怎麼能這般平起平坐的和朝廷談條件,劃分地盤,這難道是已經謀反了,要是已經謀反,那為何還這般和氣的在商談。

一時間,兵部侍郎魏樂泉的頭腦也有些昏沉,這其中關竅有些想不通,桌子上又是安靜了會,李孟總算不那麼溫和了,稍微把聲音提高了些,冷冷道:

“李某和山東好聲好氣的請求,一番為國為民的忠心,朝廷若是還不體恤,難道要自己動手去拿,那豈不是大家都沒了和氣。”

你不給我自己動手去搶了,這話說的的確是赤裸裸,但卻是讓魏樂泉反應了過來,李孟的種種行為,早就是不把自己當成一個大明的臣子,而朝廷若按照正規的態度,早該斥之為叛逆了。

按照以往的規矩,朝廷上早就會鬧翻了天,天下士子紛紛出聲斥責,皇帝下旨調集天下兵馬圍剿,這才是應該的反應和行為。

可朝廷卻低調之極的處理,並且派自己過來談判,這已經是說明了一些東西,自己或許不應該把自己當作來自朝廷中央的使者,來和地方上的人說事,而應該把朝廷降格到和山東平等的地位上,這樣才能讓談判進行下來。

既然派人來談,那真正的意思不是想要斥責,而是想在李孟開出的價碼上,儘可能的削減壓縮,壓縮的越多,朝廷這邊損失就越小,可以贏得的時間也就越多,皇帝和朝廷不是不捨的給,而是想透過談判,儘可能的少給。

現在連朝廷自己都不要中樞的臉面了,自己還給朝廷保全什麼,想明白了這點的魏樂泉拿手抹抹額頭上的汗水,笑容卻變的從容了不少,在那裡開口笑著說道:

“大帥的意思雖然沒有明說,不過在下心裡也明白大概,咱們不談公事,就說些這酒席上的私密話語,若是大帥取得了南北直隸,恐怕立刻就會成為天下人之敵,到時候,那流賊的兵馬要取天下會來攻大帥,那朝廷的兵馬自然會來圍剿,怕是那關外的韃子也會把矛頭對準大帥啊!”

看到李孟沉吟著思考,兵部侍郎魏樂泉知道自己這句話管用了,不過他也是頗為的汗顏,首先是在言談中把自己的身份降得很謙卑,口稱在下,然後所談的事情完全是赤裸裸的利益,聽著好像是為李孟的悖逆舉動分析一樣。

不過的確是如此,山東這邊要真是李孟獲封齊王,並且據有大明腹心的四省之地,會立刻成為天下人矚目的物件,也會立刻成為天下人的公敵,眼下,官兵、賊兵、韃虜若干股勢力糾纏不清,如果李孟突然冒起,那肯定會吸引大部分的力量和攻擊。

換句話說,李孟想要做什麼大逆的事情,不能著急,一定要緩緩圖之,循序漸進,慢慢來。

這的確是對李孟有利的做法,魏樂泉說這些話的時候,也隱約間覺得臉色發紅發脹,可問題的關鍵是,李孟緩緩圖之,那留給朝廷的時間就會很多,在這期間,救亡圖存,或許會有些機會。

所謂飲鴆止渴,就是說這樣的情況,但人要是渴的要死,就是毒酒也要先喝下去解渴了。

“大帥要成大事,僅憑這山東一地的人才物力如何能行,不得天下人之心,如何能成大事,在下說句冒昧的話,全殲韃虜四萬兵馬,的確是了不得的功勳,可那關外的滿清東虜根基未損,湖廣、河南的流賊李闖勢力正熾,大明也漸有恢復之像,大帥,眼下山東是危機重重,還要潛心準備才是!”

兵部侍郎魏樂泉滔滔不絕,神色鄭重,看著完全是幫山東打算,比那孫傳庭還要智囊的模樣,李孟也是凝神細聽,覺得很有道理,這邊稍一停頓,李孟卻反應了過來,似笑非笑的看著魏侍郎說道:

“魏先生這番話要是傳揚出去,這有心謀反的人可就不是李某,而是你了。”

說完哈哈笑了幾聲,這魏樂泉老臉通紅,跟著乾笑了幾聲,有些尷尬的介面說道:

“大帥見笑了,宴席上的談話,拿不上公務檯面,大帥不知不覺得做了這麼大的局面,若是因為貿然急進,有所紕漏,到時候耽誤了大帥的宏圖大業,那豈不是可惜之極。”

“魏先生也算是忠心為國了,不過本帥幾句話先說到這裡,朝廷即便是能有一年兩年的時間,這樣的大勢下,他又能如何,能練出多少兵來,還是能多收上多少銀子來,想想當今從前的作風,怕是越做越壞吧!”

魏樂泉所說所想,拖延時間的心思一看就明,但他所說的也句句屬實,聽到李孟的辛辣回話,魏樂泉已經是頗為的泰然。

這邊又是想了想,兵部侍郎魏樂泉也是完全放開了,心想這麼大逆不道的話都是說出來了,反正這次都要琢磨著把差事做成,話說的更深入幾分也未嘗不可,開口笑著說道:

“大帥,這次出京以來,能和大帥談成個什麼樣子,差不多就是在下做主了,當然是越少就越容易回京師交差,南北直隸、山東河南,齊王名號,就當成是大帥喊的上限,咱們就著這個向下說。”

現在的魏樂泉可沒有一點朝中重臣的模樣,就好像是個市場上討價還價的小商販,臉上也全是市儈之氣,李孟還真是被這個肯撒潑打滾的兵部侍郎鬧得沒辦法,對方這滾刀肉一般的態度,並且話說的如此明白,還真是讓人沒法逼得太緊。

“魏大人說說朝廷的底線吧,本帥這邊也不願意去沒完沒了的扯皮,說出來底線,我這邊向上加就是!”

這就是所謂的武人做派,魏樂泉臉色稍微一僵,隨即就恢復了正常,笑著開口說道:

“山東是大帥的節度之地,永鎮這個,朝廷不會給的,但大帥可以指定誰來繼承這總兵的位子,河南之地,莫說是黃河沿線,開封一城,整個的河南全境歸大帥節制也未嘗不可,南直隸,江北各府,除卻鳳陽城中都所在,需要官兵鎮守外,其餘的也歸大帥掌控,但北直隸京畿重地,順天府、真定府、保定府都是腹心重地,不可讓,其餘諸府,大帥可以選兩個去。”

魏樂泉滔滔不絕,從大明的身上挖了好大一塊肉出來給李孟,不過細想,南直隸江北地,山東兵馬在那裡駐紮了足足六萬兵,甚至和山東本土的兵力差不多,地方士紳又是歸心,鹽政之路也是被其掌控。這塊地方,對朝廷來講已經是糜爛不堪,與其保持著虛名,不如大方的讓給李孟。

至於河南,除卻開封孤城,黃河以北那些小府小州其餘各處地方,都是流民大軍控制,最近甚至在那邊設定駐軍和官守,已經建立政權。

而北直隸這兩府,也是根據李孟目前的情況,山東兵馬沒有從河間府撤出,這又不是什麼秘密。

兩淮除卻鹽業大利之外,再就是民風剽悍的特產了,河南又是全境糜爛,流民大軍百萬之眾,而北直隸兩府地,北直隸那邊殘破不堪,還需要漕運的糧食供養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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