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三章 煎熬之路(1 / 2)

小說:順明 作者:特別白

從河間府到順天府,又從順天府到永平府的幾條官道,都已經是殘破不堪,要知道這可是北直隸京畿之地的要害地方,官道的好壞,直接的關係到大軍調撥的速度,可依舊是沒有人去管理。

這年頭,能顧好自己已經萬幸,誰還會理會這京畿要地的道路,偶有人問及,薊鎮和永平府的大員們都是振振有詞。

這幾年的韃虜入寇都是從永平府北面的長城隘口過來,如果我們把官道修好,那豈不是給敵人順暢的通路,豈不是資敵嗎?一說出這樣的大帽子,那就沒有什麼人敢於反駁質問了。

不過話說回來,即便是在好年景,這些官道也只能是在乾燥的天氣中使用,只要一下雨那就必然泥濘難行,不管是韃虜的騎兵還是薊鎮的官兵都早就找到了法子,反正灤州以西到處是一馬平川,官道不好走,走田地也是可以,稍微麻煩些罷了。

但步兵騎兵走農田可以,拉著輜重的大車卻不能走農田,若是走非官道的地方,田地土壤鬆軟,木輪陷進去,想要出來可就困難了,沒準還要把拉車的牛馬給拖累了,物資和牲畜都要受損。

好死不死的,團副守備張坤到了順天府的蘆臺鎮東邊的時候,下了兩天的雨,這秋雨儘管不大,可官道的路面卻變得泥濘起來,算計著時間,八月初離開的河間府,要求是在九月之前進入永平府。

可現在拉著輜重的大車,一天在官道上也走不了多少路,目前這五百人不是藉助大車能輕鬆一點,而是因為這裝滿物資的大車經常陷入到泥濘中,五百人比那牛馬都要累很多,沒完沒了的抬和推。

因為行進速度的緩慢,往往無法在黑夜結束之前到達下一個中途的驛站或者是居民點,只能是在野地裡紮營休息。

蘆臺這邊靠近渤海,溼潤富含鹽分的海風本就侵蝕著用土作為地基的官道路面,現在下雨更是雪上加霜。

相比於帶著輜重物資的車隊來說,輕騎的狀況就好了許多,給馬蹄稍微做做處理的話,陷入泥地裡並不是什麼難題,而且馬匹轉向比較容易,相對來說,可以選擇那些不那麼難走的地面。

只是這些輕騎並不是山東的輕騎,自從張坤率領的這一支隊伍過了北塘鎮之後,在行軍的半路上就有些騎馬的人離著遠遠的遊弋,開始頗為的小心翼翼,用縮頭縮腦來形容更加的貼切。

如果發現膠州營的車隊注意到他們,馬上就是迅速打馬撤離,消失在視野之中,可沿著官道越向永平府的方向走,周圍這些遊弋的輕騎就越發的囂張,也不怕暴露行跡,往往是靠到很近來觀察。

儘管囂張,可行動卻很有章法,比如說距離始終是保持在六磅炮的射程之外,偶爾跑進來也是如同受驚的兔子一般急忙撤出去,這個距離上,想要看清楚對方的身份都有些困難。

結果在行進之中,張坤和他率領的五百名士兵除卻要搬運推動那些陷在泥中的大車之外,還要分出一部分人手來警戒。

在遭遇到騎兵的第三天,河北軍團副守備張坤終於是用千里鏡看到了這些騎兵的穿著打扮——是騎著蒙古馬,穿著蒙古皮袍的騎兵,看來這些人就是傳聞中的“蒙古馬匪”了。

這支先遣隊之中除卻張坤抓總之外,還有四名把總,這四個把總在來之前都是被張江私下叮囑過的,說是這張坤頭腦容易發熱,千萬別因為一時衝動被敵人給設圈套坑了,畢竟這支隊伍的主要任務是在永平府佈下一個點,而不是消滅沿途的那些“匪徒”,張坤在軍中也是小有名氣的角色。

張秀才打仗的時候變成張瘋子,大家都是多少知道點,看著那些騎兵在外圍遊弋,這些軍官們都是擔心這位張坤會亡命的衝出去,找那些匪徒死戰,不過這個張坤儘管是瘋,可卻絕對不傻。

在從北塘經過蘆臺的這段路上,張坤反倒是比任何人表現得都要穩重,儘管路途難行,官道也很狹窄,可張坤還是命令大車分成兩列前進,這是實驗大隊副統領歐曼·加里斯對膠州營的貢獻之一。

因宗教原因引發的捷克農民起義——胡斯戰爭已經過去了百年,不過他的車陣戰術用在大明還是有效果的,這個戰術並沒有得到演練,而只是作為一種建議提供給各級的指揮官,特別是輜重部隊的指揮官。

排成兩列前進的大車隊伍,在遇襲的時候可以彼此首尾相連,變成一個環形的陣勢,有效地防禦敵人的衝鋒。

也不知道是敵人看出了這種陣型的特點,還是謹慎小心,在蘆臺鎮進入永平府之間的道路上,他們始終沒有發動攻擊。

這些“蒙古馬匪”的圍而不攻,還不算是讓人頭疼的地方,關鍵是離開蘆臺鎮之後,還是斷斷續續的下著小雨,讓地面更加的難走,這讓張坤和手下計程車兵們愈發的疲憊,張坤和四名把總在一開始就和普通士兵一起抬起推動那些陷入泥濘的馬車,也和士兵們同樣的疲憊。

儘管如此的疲憊,可每天天黑的時候,張坤和手下計程車兵不顧身上的疲憊,依舊是中規中矩的修建營地和工事,並且排定守夜計程車兵隊伍,關於行軍中營地的修建,是膠州營最嚴厲的規定之一。

一支部隊,如果在行軍路途中不自己修營駐紮,而是去民房的話,受到的懲罰僅僅比臨陣脫逃輕一點而已。

在清朗的天氣下,宿營時允許的,可這樣的環境氣候下,只有紮營這一個選擇,或許因為這營地扎的完備,外圍遊弋觀察的騎兵們,一直沒有什麼大的行動,只有在進入永平府的前一天晚上。

天陰無光,除卻營地為了乾燥和取暖生氣的篝火之外,宿營地周圍是一片黑暗,只有蛙鳴和蟲子的叫聲,負責守備值夜計程車兵們所能看到的範圍,也就是營地之中篝火照耀範圍,並不太遠。

白天的疲憊讓他們也是昏昏欲睡,可職責所在卻不能馬虎,白天遊弋在外面的那些騎兵肯定不會是來保護這個車隊的,每個人都是盼著放哨一個時辰之後的輪班休息,從天色看不出什麼,不過估計時間差不多要到深夜。

突然間,周圍的蛙聲和蟲鳴卻安靜了下,而且變得有些散亂,膠州營值夜計程車兵們有所察覺,可轉到那個方向之後,卻什麼也看不到,並且聲音又是恢復了正常,這種能見度,這樣的天氣,偶爾的異常更是讓人心驚膽戰。

負責值夜的這名把總盯著出現異常的方向看了半天,可這個情況下,誰知道那聲音的變故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寧可聽錯,莫要放過,這是膠州營中的馬匪出身的騎兵總結出來的經驗,也被列為夜間紮營的規矩之一,這五百名先遣隊的火銃配備比例也是五成,守夜的這些衛兵差不多一半都是拿著火銃。

火藥、鉛彈都是被裝進了槍膛之中,前面用彈藥包的紙團堵著,這天氣盡管潮溼,可不會影響火銃的發射,十幾名士兵自發的拿著火銃跑到了那個異常的方向,準備用火銃平射兩輪。

但這時候值夜的把總卻有些火大,低聲呵斥說道:

“腦子都糊塗了是不是,看看篝火照射到那裡,再算算你們手中的火銃到底能打到什麼地方,拉出一門炮來,準備平射!”

士兵們答應了一聲,在大車環繞的宿營地之中把幾名熟睡的炮兵叫了起來,別看這邊只有五百名士兵,四十多輛大車,卻有大小十門炮,當然這些火炮都是一磅的佛郎機和專門為這種小部隊設計的兩磅炮,相對輕便易攜,可炮兵們又要照應火炮,又要和普通士兵一樣搬推大車,疲憊卻更多了幾分。

對他們來講,夜晚的熟睡是難得的休息,可卻被自己的戰友叫起來,真是滿心不情願,兩磅的火炮也是帶著鐵輪的,晚上宿營地時候,都是擺在大車環營的內側,三個人抬起來炮架,幾名步兵在身後幫忙推到了出現異常的那個方向上去。

三門兩磅炮擺在大車之間的缺口上,幾名炮兵無精打采的把彈藥裝填完比,咬著牙罵道:

“不知道哪裡來的狗崽子,讓老子連個囫圇覺都是睡不好,炸你孃的吧!!”

平射這東西只是保證兩百步左右的射程甚至更近,不過已經打到了篝火光線照射之外的地方,“轟”“轟”“轟”三聲悶響,炮彈帶著尖嘯飛了出去。

儘管是儘可能的避開地面,可大車隊除卻火藥之外,一切都是很潮溼,從張坤到下面的普通一兵,睡的都不怎麼好,這三聲火炮響起更是驚醒了絕大部分人,疲憊的先遣隊士兵們都是低聲罵了幾句,然後翻過身繼續睡覺。

對他們來說,如果需要他們醒來投入戰鬥,那麼會有相應的命令發出來,至於現在,顯然不必當心。

炮彈呼嘯飛出,在本來已經恢復正常的黑暗那邊出現了明顯的騷動和人馬叫喊,然後幾聲慘叫。

值夜的那名把總已經是把銅哨放到了嘴邊,因為在紮營地的周圍,能聽見大批人馬後撤的聲音,看來自己那三炮是打對了。

這天晚上的每一隊起來值夜計程車兵都是提高了警惕,有兇狠的敵人這個眾人早就是知道,可這些敵人居然還敢在永平府之外,半夜偷襲,並且做的如此隱秘,真要是被外圍的“蒙古馬匪”抓到空擋,衝進來,還真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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