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朵很可能長期遭受家庭暴力,幾天前,她的左手小臂骨折,您應該是她的主治醫生吧?”寧馥往咖啡裡放糖,“不知您有沒有注意到更多有價值的細節。”
顧雲兮微微皺眉,似是在腦海中搜尋回憶。
“她的確是我的病人。”他道:“但只在我這裡治療過一次。”
“不過……你這樣說後,我細想來確實有些奇怪。”顧雲兮眉頭微蹙,“她的骨折情況是比較嚴重的,我們和監護人強調了,一定要注意及時來複診,但現在已經過了約定的時間,我特意問過其他值班時間的同事,也都沒有她再來就診的記錄。”
顧雲兮回憶道:“還有,在給她做檢查的時候,她手臂上還有一些輕微傷。”
他越想越是心驚,忍不住身子微微前傾,盯著寧馥,認真道:“那些傷……”
寧馥慢聲道:“是。很有可能來自她的父母。”
顧雲兮一時無言。
這是他工作上的失職。雖然這樣的“失職”在多數情況下並不會帶來實質性的懲罰,但只要是一個有道德的人,就免不了良心上有虧。
他感到愧疚。
寧馥瞧他面色,心中略定。
按照男二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人設,他不會袖手旁觀。
“我可以以私人的名義幫您問一下,”顧雲兮道:“看她是否還有其他的入院記錄。”
寧馥慢慢露出一個笑容,“我替花兒謝謝你。”
救死扶傷,醫者仁心。一個人如果能不嫌麻煩、不怕事,就已經算得上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好人了。
“這是我的電話。”寧馥隨身帶著筆記本,撕了一頁下來寫了自己的號碼,推給顧雲兮。
“麻煩顧大夫幫我一個忙,如果有袁小朵的其他入院治療記錄,或者她再來複查,請及時通知我。”
*
“賠錢的東西!滾!老子供你上學供你吃飯,你屁都做不成,還敢來要錢?!”
第一機床廠的職工宿舍樓,老式的公寓房只有一室一廳,狹窄的空間裡堆滿了雜物。
小女孩像一袋垃圾一樣,從門內跌出來。
木門沒關,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仍不絕地從門裡傳出來。
花兒不敢在推門進屋。她站起身,默默地走開了。
早已經入夏了,花兒還穿著長袖校服。去往學校的路上有很多穿裙子的漂亮同學,她們細細白白的手臂快樂地揮舞著。
花兒忍不住抱住自己的胳膊。
學校要收資料費了。一共五十元,她自己下學的路上撿瓶子賣廢品攢了十五元,還差三十五元。
走到學校門口,花兒怎麼也邁不開步子了。
那三十五元,就像一道天塹,就劃她腳下。
“花兒,花兒,快來!”
胖乎乎的小佳蹦蹦跳跳地從小賣部裡跑出來,手裡拿著兩個麵包。
“這是我的,這是你的!”她自己拿一個,把另一個塞給花兒,又從兜裡拿出火腿腸滷豆乾和巧克力餅乾,一股腦地放進花兒的懷裡。
“快吃,一會就要上課啦!”
花兒受寵若驚,平時小佳也經常分給自己好吃的,可這回的也太豐盛啦!
“我,我吃不了這麼多,你吃吧……”她想把吃的還給小佳。
小佳嘴巴一嘟,“我媽媽讓我減肥呢。”她又道:“你快吃,以後我天天給你帶一份!”
花兒眨眨眼睛,飢餓的本能讓她難以抵抗地收下了朋友的饋贈。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她還什麼都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