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她忽然驚醒,她的身體提醒她該起床了。忽然間,她心頭湧起了很多糟糕的事情,都很清晰:自己可能得了心臟病,詹納羅的退步,城區的法西斯分子,娜迪雅的逞能,帕斯卡萊的不可靠,還有她和工友提出的要求。只有在這時候,她才意識到,她是和恩佐一起睡的,但他已經不在床上了。她很快起來了,這時候,她聽到房門關上的聲音。恩佐是在她睡著後就起身的嗎?他一個晚上都沒閤眼嗎?他是和孩子在另一個房間睡的嗎?或者說,他忘卻了所有慾望,是和她一起睡的?當然,他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吃了早餐,給她和詹納羅把餐具都準備好了,他去上班了,一句話也沒有說,心事重重地走了。

莉拉把兒子託付給鄰居,也跑去上班了。

“你決定了嗎?”艾多有些不高興地問她。

“我想什麼時候去就什麼時候去。”莉拉又恢復了之前的語氣。

“我們是一起的,你要通知我們。”

“你已經讓大家都看了那個單子了嗎?”

“是的。”

“其他人都怎麼說?”

“不說話就是預設了。”

“不是,”她說,“不說話,就是嚇尿了。”

卡波尼說得對,娜迪雅和阿爾曼多也是對的:這個行動太脆弱了,有些勉強。莉拉又非常投入地切起肉來,她想傷到別人,也想自殘。她想把刀子插入自己的手心,她現在希望刀子從她手上的死肉滑到她的活肉上。她渴望叫喊,撲向其他人,讓那些人為她的內心失衡負責。啊!莉娜·賽魯羅,你真是屢教不改。你為什麼要列出那個單子?你不願意受剝削?你想改變自己和這些人的處境?你確信你和他們從這裡開始,從你們現在的處境開始,可以和全世界的無產階級團結起來,走上一條勝利的道路?你想多了!走上一條什麼道路?成為什麼樣的人?一直都是工人?一天到晚埋頭幹活的工人?當家作主的工人?真是太天真了。話說得好聽,最終還不是要幹活。你也知道,你從小都知道,這種處境非常可怕,應該消除,而不是改善這一切。要透過改變處境,使自己變得更好嗎?比如說,你變好了嗎?你有沒有成為娜迪雅,或者伊莎貝拉?你哥哥提高了嗎?他有沒有變成阿爾曼多?你兒子變得和馬爾科一樣了嗎?沒有,他們是他們,我們還是我們。那你為什麼不認命呢?這都是因為你的腦子平靜不下來,它一直都在轉動:設計鞋子,想方設法建立起一家鞋子作坊,重寫尼諾的文章,逼著他按照你的思路來,讓恩佐和你一起,用你自己的方式,使用蘇黎世函授課程的材料。現在,你想給娜迪雅展示出:假如她要搞革命,你要比她更革命。你的腦子,是的,最根本的原因在這裡,因為你的腦子不滿意,現在你的身體也垮了。她想:我對自己感到厭煩,我也厭煩這所有的一切。我對詹納羅也感到厭煩:假如事情順利的話,他的命運,讓他也只能當個工人,為了多掙五個里拉,會在某個老闆面前奴顏屈膝。那你該怎麼辦?賽魯羅,你要承擔起自己的責任,去實現你腦子裡一直考慮的事:嚇唬一下索卡沃,你要讓他戒掉在風乾室裡搞女工的惡習。你要讓他看看,你給這個長著狼臉的大學生準備了什麼。那年夏天在伊斯基亞,飲料、弗里奧的房子、她和尼諾睡過的那張奢華的床,所有錢都來自這個地方,來自這個散發著惡臭的地方,還有在這噁心的環境中度過的日子,來自這廉價的勞動和辛苦。我切到了什麼呢?從肉裡淌出來一堆黃兮兮的東西,真讓人噁心。這個世界在轉動,事情會變,真好。如果落下去,就會摔碎。

在吃午飯的間隙,她做了決定。她對艾多說:“我去跟老闆談。”但她還沒有來得及脫下圍裙,老闆的秘書就出現在剔骨室,對她說:

“索卡沃先生讓你馬上去他的辦公室。”

莉拉覺得,可能有內奸已經把她的行動告訴布魯諾了。她放下工作,從小衣櫃裡拿出了那張請願的單子,就上樓去了。她敲了敲辦公室的門,進去了。房間裡不僅僅有布魯諾,還有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嘴裡叼著一根菸,是米凱萊·索拉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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