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衍登下車駕,親執王導的手,神態顯得十分親暱,兩人有說有笑,神情似乎十分激動,過了許久,司馬衍才回到車架上,又回頭深深的施了一禮,高聲道:“恭送大司馬,祝大司馬馬到成功,諸位將士平安而還!”
見得小皇帝親自來送別,大軍之中傳出如雷般的歡呼聲,眾將士深深的彎腰拜了下去。
王導拔劍而出,直刺蒼穹,全場將士屏住了呼吸,齊齊的朝他望去,霎時無聲。
下一刻,那充滿磁性而又洪亮如鐘的聲音已響起:“出發!”
只聽鼓角爭鳴,號聲四起,大軍已開始起營,羽林騎作為先鋒,排在首位。
這終究是司馬珂兩世以來第一次出征,司馬珂也振奮了起來,手中長刀高高的舉起,雙腿一夾馬腹,一馬當先而出,背後卞誕、沈勁和周琦等人率眾緊隨而來,那叩噠噠的馬蹄聲和整齊的行軍腳步聲振盪著他心房,灼燒著他的血脈,使他心懷激盪,熱血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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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35年農曆六月初,王導拜大司馬、都督中外諸軍事、假黃鉞,率中央軍出征,以抵抗羯趙南下的大軍。
不過大軍出征之後,王導的進軍路線卻很奇怪。王導分遣親信趙胤、路永等人進駐至慈湖、牛渚、蕪湖一帶,這些地方都位於長江東南岸,正是晉朝時的揚州江西都督的管轄之地。
旦夕之間,王導的勢力遍佈江西諸郡,駐軍之將都是王導的心腹親信之將。隨後,王導以都督中外軍事的許可權,順勢任命侄子王允之做了江西都督。
原本庾亮任荊、江、豫、雍、梁、益六州及江西都督,兼領江、荊、豫三州刺史,王導直接任命王允之為江西都督,等於直接把江西從庾亮手裡生生搶了過來。
王導的理由很充分:庾亮都督的州府太多,無暇顧及,導致歷陽郡出了這麼大事還不知情,還要勞師中央軍出征,既然你管不過來,我就派人幫你管。
至此,袁耽和王導的目的已經徹底達成,但是事情自然不能這麼結束。既然羯趙大軍進攻長江西北岸的歷陽郡,不可能全部駐紮在長江南岸,不往江北的歷陽郡派兵吧。
於是大晉羽林騎作為先鋒勁卒,便被王導直接派到了歷陽郡,與羯趙“大軍”交戰。
六天之後,司馬珂帶著七百羽林騎,出現在歷陽城守軍的視線之中。
一路急行軍,縱然帶著輔兵,以徒步行軍為主,依舊每天行軍超過五十里地,兩百多里路程外加橫渡一道大江天險,司馬珂只用了六天。
急行軍,也是一種戰鬥的訓練。畢竟在三國時有“典軍校尉夏侯淵,三日可行五百里,六日可赴千里”的神話,雖然夏侯淵或許有點誇張,但是短期內每日行五十里地,實在算不得什麼。
在王導和袁耽的計劃之中,司馬珂這趟出兵歷陽,無非是走個過場,應付一下,但是卻想不到司馬珂卻如此認真。
所以當司馬珂的大軍遠遠出現在歷陽城前的大道上時,令守軍著實大吃了一驚,以為真的是羯趙的大軍攻來了。
嗚嗚嗚~
城頭示警的號角聲大起。
城樓上一片大亂,城門瞬間緊緊的關閉了起來,牆垛上佈滿了弓箭,嚴陣以待,又有人急報歷陽太守袁耽。
第56章 胡騎肆虐
等到袁耽登上城樓時,羽林騎已奔近城下。
太守袁耽一身戎服,手按配劍,立在歷陽東門城樓上,看到來軍個個頭戴屋山幘,身披筩袖鎧,認得是晉軍,不覺微微鬆了一口氣。
自他上奏朝廷之日起,到現在不過才過了半個月時間,援軍便已抵達城下。這是什麼樣的兵馬,行軍居然會如此之快。
羽林騎行進到離城門百步之外,見得歷陽郡東門城門緊閉,城樓上將士如雲,箭垛上架滿弓箭,守軍嚴陣以待,不禁大惑不解。
沈勁說了聲“末將且去看看”,一提韁繩,縱馬而出,直奔城樓之下,高聲喝道:“我等乃大晉羽林騎,奉命馳援歷陽,抗擊羯胡,速開城門!”
吊橋緩緩的放下,隨後城門大開,兩隊守軍軍士快步奔出,分列兩旁,隨後一騎在眾將士的簇擁之下,緩緩駛出,正是太守袁耽。
走出城門,袁耽朝對面望去,只見對面大幡之下,數名將士簇擁著一個白袍小將。那小將長身玉立,面如冠玉,姿容極其俊美,一身戎裝更是顯得英氣勃勃,氣宇軒昂,心頭已先被其氣勢所懾,急忙一拱手:“在下歷陽太守袁耽,敢問明將軍大名!”
司馬珂高聲道:“在下羽林騎都尉司馬珂是也,見過明使君!”
他的品階比袁耽低,說完率先下馬來,那邊袁耽也下了馬,兩人向前再次見禮,然後並轡而行,領著眾羽林騎入城。
入了歷陽城,袁耽在府衙後院設宴為司馬珂等人接風洗塵,同時讓下屬官吏安排眾羽林騎的宿地等一應事宜。
大堂之內,美酒佳餚,鶯歌燕舞,觥籌交錯,好不熱鬧,全無半點大戰來臨之前的緊張氣氛。
酒過三巡之後,司馬珂雖然已知究竟,但是仍舊假意問道:“羯胡大軍壓境,請教明使君敵軍已至何處,如今前線戰況如何?”
袁耽面帶尷尬之色,哈哈一笑道:“君侯初到,請稍安勿躁,待宴後再與君侯細說。”
司馬珂更加心如明鏡,知道謝安所料不差,當下微微一笑,繼續飲酒。
宴席散了之後,袁耽這才請司馬珂進了後堂落座,上了茶湯之後,又讓人送來一個錦盒,遞給司馬珂,笑道:“君侯光臨歷陽,蓬蓽生輝,些許心意,還請笑納。”
司馬珂將那錦盒一開啟,立即閃現出一片耀眼的珠光寶氣,竟然是滿滿一盒的珠寶,價值極其不菲。
司馬珂淡淡一笑,將錦盒上蓋合上,道:“無功不受祿,明使君此乃何意?”
袁耽尷尬一笑,壓低聲音道:“不瞞君侯,敵軍已退矣。”
司馬珂臉色一肅,沉聲問道:“明使君半月之前,以百里加急之快馬,上奏朝廷,報緊急軍情,直達聖聽,朝野為之震動。陛下拜王司徒為大司馬,都督中外軍事,率天子六軍出征,耗費錢糧無數,幾乎集舉國之力,意欲與胡人決一死戰,今不過十餘日,明使君竟然道敵軍已退,為何如此荒唐?”
袁耽原本欺司馬珂年幼,認為他好糊弄,給點錢財,再忽悠一下就完事,沒想到司馬珂竟然如此難對付,噼裡啪啦的訓了他一通,不禁有點惱羞成怒:“敵軍要退,本官豈可奈何之,難道要強行挽留耶?”
哈哈哈~
司馬珂仰頭髮出一陣大笑,只笑得袁耽心裡發慌,笑了一陣才道:“明使君莫非欺我年幼?歷陽郡有無大軍進犯,豈是明使君一言可蔽之?就算本將不予追究,滿朝公卿大員,還有庾徵西那邊,明使君如何過關?”
說到“庾徵西”三個字,袁耽驀地心中一跳,拿著茶盞的手不禁微微發抖起來。
他知道王導一直對庾亮都督江西軍事之事耿耿入懷,寢食難安,而作為王導的鐵桿親信,自然要為恩相分憂,所以得知石韜等十九騎騷擾劫掠歷陽郡時,他便想到了這一計,為王導接管江西製造機會。
但是奉承一時爽,等到冷靜下來時,他便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