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阿庫尼爾亞斯從大圖書館裡走出。
這次他不用擔心沿途巡邏的警役盤問自己了,因為那群銅帽子幾乎將全部精力投入到了在中軸線大道上游行的上萬人群上,前後都堵塞得滿滿當當。
今夜格外的黑,道旁的路燈被不知哪個法師做了妖全部熄滅,成千上萬的照明儀器、閃光術搖曳照耀著人們扭曲猙獰的臉,活像地獄繪圖。
輕鬆從人群中混出,他一路順利回到了阿克曼的住宅,開門後這位老人正坐在書桌前整理著一堆紙質材料。
“您好院長,我回來了。”阿庫尼爾亞斯笑著打招呼,將那張借閱證還給了阿克曼。
“晚上好,街上不太平吧?”
阿克曼接過後隨意塞進了睡衣上兜內,調侃地談論起了時事。
“是啊,人群和警役把那條可以讓十六架馬車齊驅的大道堵滿了,而盡頭好像就是納特皇帝的居所。”阿庫尼爾亞斯搖著頭感慨,“在莫雷,這相當於衝擊陛下的王宮,簡直不敢想象。”
老院長將椅子轉了過來“我早就司空見慣了,這裡是最強大的帝國。然而這強大是由無數產業和心思各異的人組合起來的,是一股很難扭轉方向的激浪,就算是皇帝,面臨不可控力量日漸的日漸增多,所能做的只有制衡各方,維持自己的地位。”
阿庫尼爾亞斯是被莫雷總參謀長卡爾撿回來的孤兒,而卡爾是傳統軍事貴族,因此他從小就被灌輸王權無上的思想。
所以他有些難以理解“可皇帝即是納特的無上統治者,人們怎麼可以用非暴力方式脅迫他?”
“皇帝也是人啊,除卻身份,他一樣要吃飯、要睡覺、有慾望,同時會死。”阿克曼擺了擺手,“況且當一個人掌控了大量資源————比如商人,手下有無數人指著自己吃飯,巴結奉承和揮斥方遒的權力籠罩著自己,當然不會比一個看天吃飯的農夫更重視集權統治。”
“而魔法傳播帶來的掃盲也讓民眾知道了一些不變的真相,比如沒什麼神,也沒什麼天生貴胄,只不過當年皇帝的祖先更傑出罷了。”
阿庫尼爾亞斯順勢接下去“說到神,院長對於過去教會宣傳的神有什麼瞭解嗎?”
“哦?你今天去大圖書館是找這個嗎?”
“呃......不,我是找別的。只是剛才聊到了比較好奇,想到了之前執行屠龍任務時,在擎山博物館看到過一個純金的聖典。”
“教會啊......我研究龍學時倒去翻過聖典。”阿克曼回憶道,在教會覆滅後,他們的聖典亦成為了禁書,除了特許外任何人不得私藏。
“上面所說的,神、或者說造物主,是沒有任何形體的無貌之神,祂高居神性界,用一條臍帶連結神體和物質界肉身,將帶領人類共同臻於完美的形態。”
“神性界?是高位的世界嗎?該怎麼去?”
阿克曼眯著眼睛搖了搖頭“不,那不是一個世界,而是一種境界。教會認為容納我們的大世界由四個部分組成一切的根基物質界、個體生命意志的形成界、泛意識聚合而成的創造界、最後是迴歸完美源初的神性界。”
“換句話說,神性界就在我們身邊,但精神層次太低導致無法理解觸碰,教會就是帶領我們脫離黑暗物質的方舟。”
“精神昇華嗎?”阿庫尼爾亞斯喃喃自語。
不過各種史料記載,教會所做的只是利用精神術謊稱神蹟,騙取民眾大量財富。
同時用異端的罪名打壓異己,這倒和民眾無關,主要是地方領主和貴族遭殃,拒絕設立教區的下場就是被煽動起來的狂熱信徒們衝擊城堡揪出,綁上火刑架燒死。
全然沒有像他們說的那樣帶領眾人走向光明。
“好了,不閒扯了。”阿克曼中斷了話題,取出了一張紙交給面前計程車兵。
“這是一個地址,我已經打好招呼了,明天你去西區車站找一個叫阿洛伊斯·德·德盧卡的人,他的家族過去在龍學研究上和我有交流,你只需找到他就可以安全上前往察拉汗的機車了。”
“多謝您!”阿庫尼爾亞斯笑容燦爛地接過那張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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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時分,中軸線大道上的人群依舊沒有散去,而且有更多的人加入了其中。
而帝國高層們也終於開始討論這個問題了。
“陛下,議員們都緊急趕來了,皇儲們也已就位。”
議會大廳內,一名內侍恭敬地對坐在主位的納特皇帝說道。
年過六旬的帝王的面容彷彿八旬老人,密密麻麻的老年斑再厚的粉底也遮掩不住,他坐在座位上連一動不動,不知是沒什麼力氣還是故作儀態。
議員們一個個從甬道走出,向皇帝鞠躬後便坐上自己的位置,而皇儲們則徑直走上他跟前。
歐賽羅特微笑著彎腰“父皇,祝您萬壽無疆。”
查士丁尼微微抬起眼皮看著眼前俊美無暇的白袍皇子,從嘴裡蹦出了微不可察的一句話“歐賽羅特,我們加洛林的歷代家主除了第一位祖先活了兩百多歲,其餘的哪個活過了九十?”
“但現在魔法技術進步飛,鍊金學也展越來越快,設計院的那群人不是一直在鑽研生命延續嗎?您一定可以長命百歲的。”歐賽羅特繼續美言,但皇帝根本沒有一點高興的意思。
“父皇!”
大皇儲尤利安到了,他用憎恨但無奈的眼神瞪了一下歐賽羅特,隨後鞠躬致敬
“那群暴民已經被我率領的警役們堵在了中軸線大道上,您可以安心皇宮的完好,我作為您的大兒子一定會保護您的!”
這次皇帝擠出了一絲笑容,伸出手撫摸了一下他的紅色頭“好!好!還是我的長子有一絲加洛林家族的武風!”
這時一名紅女性慢慢走來,查士丁尼剛看了她一眼便厭惡地將頭扭到了一邊。
“父皇......”第二皇儲南希公主看著這一幕不禁輕咬起嘴唇,眼中噙了淚水有些委屈。
但皇帝根本不願意和她說一句話,所以她只能鞠躬致敬後坐上皇室專用座。
最後是第三皇儲波羅莫,這次皇帝向對待大皇儲那樣微笑鼓勵了幾句。
歐賽羅特心中冷笑,他當然知道這所做的一切不可能是表達他的個人喜好,而是做給臺上代表帝國各利益階層的議員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