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無例可循。
當然也不是沒辦法操作,官太小可連他直屬上級一起彈劾,上級有失職失察縱容之罪。
可巡檢司的上級是誰?
這個暫時還真沒辦法定論。要說以前的以前也就是很久以前,巡檢司是受地方主官和兵部共同節制的,可此一時彼一時,這明州府下巡檢司本就是當初為了剿倭而設,至今還擔負著剿倭重任,如今兵部雖已把巡檢司收歸兵部,但這件事和五軍都督府還有爛賬沒扯清。
也就是說,表面上好像是兵部管,但到底歸五軍都督府管,還是兵部管,暫時還沒有明確結論。
若是平時,這不算什麼大事,可如今你都要往上溯源連人家上級一起彈劾了,不搞清楚彈劾物件怎麼能行?
這邊還在猶豫該找誰,那邊五軍都督府就聞到味兒,這可是對付打擊兵部好機會,自然抓著機會就不放了。
因此這事是越鬧越大,越鬧牽扯越多越複雜。
到最後大家都暫時忘了起源是個小小的巡檢使,變成了五軍都督府為了巡檢司歸屬之權大戰兵部,然後又老生常談扯到剿倭相關事宜,誰失職誰無能,又扯上戶部發餉不及時欠餉之事。
這幾年各處天災人禍,北邊要提防北晉,南邊到處在剿倭,戶部早就入不敷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都是拆了東牆補西牆。別說還欠兵部和五軍都督府的錢,吏部、工部,哪一部戶部不欠錢?
最後,竟演變成了都找戶部要錢,戶部叫窮,就質疑戶部是不是貪汙了朝廷的錢。戶部那個老尚書那叫一個氣,開始還解釋,後來連解釋都不解釋了,任憑他們攻訐,再然後把老頭惹急了,直接當朝扔了官帽子,說不幹了。
這一下讓所有人都傻眼了,雖說不想讓他乾的人不少,但還沒見過哪個敢當朝扔了官帽子的。
老頭也是剛,丟下一句‘任憑爾等去戶部查核’,又向康平帝告罪了一聲,就走了。
這期間,康平帝也就坐在上頭冷笑的看著下面鬧。
如今戶部尚書都掀攤子了,接下來該怎麼辦?
這時,才有人出面捋了捋,原來源頭在那個九品巡檢使的身上。
於是從第二天起,新的一輪彈劾正式對準了薄春山,這一次也別溯源找什麼上級了,直接就是針對本人。
不光是其本人,因為有人收到訊息說那纂風鎮是薄春山以妻子名義開設,而其本人屢次對外敷衍說,是婦道人家弄點小生意賺點脂粉錢,所以這次連顧玉汝都帶上了。
當然在明面上以‘其妻顧氏’代替,總之這兩口子就是貪婪無厭、膽大妄為、惡毒敗壞、十惡不赦,不殺不能以儆效尤。
如是鬧了幾天,事情愈演愈烈,朝堂上對薄春山的口誅筆伐無數,甚至應天的民間都有所耳聞,有許多士子寫時文對其抨擊。
許溗收到訊息,心中一笑,這纂風鎮馬上就要完了。
這種手段對他們來說其實並不罕見,海禁是朝廷的國策,只要抓住國策,何事不能為?
卻萬萬沒想到,事情很快發生了逆轉。
. . . .
事情起源是朝廷迎來了一次捷報。
龍山所在剿倭總兵官邵元龍的帶領下,在乍浦近海一處小島,剿滅了一夥兒在此潛藏多時的倭寇。康平元年那一次,京營在開元帝手下吃了敗仗,折道去打倭寇卻依舊不見任何成效,只剿滅了數百人,相反還有一大半倭寇逃竄至三沙、南沙及羊山一帶近海小島上潛藏了起來。
這些人一直沒放棄作亂,沒事就上岸搶掠一番揚長而去。
關鍵這夥倭寇十分狡猾,十分擅長聲東擊西,且不不長線作戰,搶了就借船之力跑到海上,三沙南沙一帶近海小島眾多,他們經常更換潛藏的窩點,朝廷剿滅十分不易。
幾年下來南晉都拿這些倭寇沒什麼辦法,如疥癬之疾一般,反正就是我打不疼你但我膈應你。
而這乍浦一帶也是受寇患嚴重的地方,倭寇從這裡數次登陸,卻是無論如何嚴防死守都沒辦法防住,這次聽到捷報,朝廷可謂是大喜。
一時間,朝堂上都被捷報的喜氣籠罩。
你以為這麼就算完了嗎?
捷報歸捷報,彈劾歸彈劾。
大家也沒想到眼見康平帝沉臉多日,難得見幾分喜色,還有人這麼不湊趣,你哪怕遲一日,不說遲一日,遲半日也可,這會兒就等不了?
康平帝眼見也是怒了。
不過怒極反笑,鬧得一眾大臣摸不著頭腦。
很快,一個內侍抱來的幾本冊子,解了眾人疑惑。
“這就是那薄顧氏所賺來脂粉錢的去處!”
康平帝站在龍椅旁,將其中一個冊子扔了下來,正好落在吏部尚書和李閣老面前。
兩人一個對視,吏部尚書往後一個退讓,讓李閣老撿起來了。
薄顧氏所賺來脂粉錢跟龍山所什麼關係,怎麼這是龍山所的賬冊?
“別一個人看,這裡還有好幾冊,都來看看。”
別看康平帝說得輕描淡寫,那幾個冊子卻是一個個砸了下來,力道似乎還不輕,這一下都知道陛下這是怒了。
“身為朝廷命官,一個個不思朝廷社稷,只知黨爭傾軋,排除異己,北邊還有北晉大患未除,寇患貽害沿海一帶多年,都快打到應天來了,一干肱股之臣毫無辦法。你們一個個資格比朕老,是看著朕長大的,怎麼朕還知道憂民憂國,而爾等卻毫無所覺,是真毫無所覺,還是尸位素餐?讓朕來看,你們這些所謂的肱骨棟樑,還不如一個婦人!”
說完,康平帝就拂袖走了。
接著是太監一年四季毫無變化,報‘退朝——’的聲音。
一眾大臣面面相覷,面色尷尬。
最終還是撿起了地上的冊子,當場就翻看傳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