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嵩心懷忐忑的同時,秦堪卻在打量著他,越看越滿意。
史書上說嚴嵩“無他才略,惟一意媚上,竊權罔利”,基本沒一句好話,可是史書這個東西不實之處太多,或許嚴嵩確實有一顆鑽營貪權之心,不過在秦堪看來,這是一個年輕人入了官場後應該具有的野心,“野心”是個好詞兒,端看用在什麼人身上,各類古今中外書籍裡,若把“野心”換成“志向”,聽起來就順耳多了,不僅勵志,而且正面。
盯著慢吞吞地品茶的秦侯爺,嚴嵩悄悄嚥了口口水,剛入官場,終究還是少了幾分官員的氣度,見秦侯爺久久不語,嚴嵩忍不住先開口了。
“侯爺,剛才下官在門口聽丁千戶說,侯爺因量產佛朗機炮一事而跟劉尚書理論去了?”
秦堪笑道:“不錯。”
嚴嵩猶豫了一下,道:“下官斗膽,觀侯爺氣色,怕是不大順利吧?”
秦堪嘆了口氣,道:“劉尚書擔心量產佛朗機炮耗費國庫,也是一片老成謀國之心呀。”
嚴嵩微微笑了笑,話是句好話,不過他聽出來了,秦侯爺的語氣跟這句好話不大搭配。
好,嚴嵩終於找到考官給他出的題目了。
“若侯爺堅持量產佛朗機炮的意思,下官願為侯爺分憂。”
秦堪饒有興致道:“惟中有何高論?”
嚴嵩正視秦堪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司禮監劉公公為推行新政,這一年來以屠刀而證天道,不下百位官員或被杖斃或被貶謫,劉公公殺得,侯爺為何殺不得?侯爺若不忍下手,最少也能將攔路的人掃到一邊。”
“如何掃到一邊?”
嚴嵩垂頭看著自己的指尖,聲音忽然壓得很低,仿若輕嘆:“侯爺,劉尚書今年七十歲,他……已經很老了。”
秦堪仰頭看著頭頂的房梁,也彷彿在自言自語:“可是……如何讓他自己上疏告老呢?”
“借刀殺人或可。”
“借誰的刀?”
嚴嵩聲音更低了:“如今滿朝公卿文武,當然是司禮監劉公公的刀最鋒利。”
秦堪漸漸坐直了身子:“如何借?”
“下官聽朝堂和市井傳聞,說侯爺與劉公公貌合神離,怨隙漸深,不知可有此事?”
秦堪猶豫了片刻,坦然點頭道:“不錯,感情早已破裂了。”
嚴嵩笑道:“如此,下官斷言,侯爺若說往東,劉瑾必然往西,我等若虛張聲勢一番,劉瑾這把刀侯爺必能借到手。”
秦堪笑得有點狐疑:“劉瑾這麼容易上當?他可是五十多歲的老太監,不是十幾歲的青春叛逆少年。”
嚴嵩拱拱手,道:“下官冒昧,斗膽問侯爺一句,侯爺覺得劉瑾是怎樣的人?”
“閹人?壞人?作死的人?”
嚴嵩緩緩道:“侯爺,劉瑾其實是個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