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通前院甬道的一側小徑旁,管事見自家郎主看著那兩道身影,在旁恭聲說道。
“那便是先生的孫女嗎。”姜正輔望著少女背影,精光內斂的一雙眼睛裡看不出具體情緒。
先生?
是指晴寒先生吧?
管事反應過來,忙答道:“正是。”
姜正輔未再多言,靜靜站了片刻,復才離去。
管事在心底嘆了口氣。
但願最終被選上的不會是自家姑娘,不說大人將姑娘看得跟眼珠子似得,單說三年前郎君在營洲出事……有這些糾葛在,到時郎主怕是抗旨也是有可能的。
姜正輔不知是否亦在思量此事,眼底驀地閃過一絲寒意,往外書房行去。
不多時,一隻雪白的信鴿被一雙大手從書房窗邊放出,朝北面飛去。
“蔣姑姑,不知姜家要同哪家議親?”馬車內,衡玉隨口問道。
姜姑娘看起來對此事並不熱衷。
蔣媒官從她手中接過畫卷,放進一側的檀木箱中,其內滿滿當當盛滿了畫卷:“豈止是姜家啊,昨日去的兵部尚書府……還有前日崔侍郎家的兩位千金畫像,可都在這兒呢。”
衡玉愣住。
也就是說,這些畫像竟是同樣的去處?
“莫不是……聖人要選妃?”
雖之前並未聽到風聲,可如此門第的姑娘家任人挑選,她一時想不到其它可能。
“你這幾日怎天天魂不守舍的……選什麼妃呀?還不是因為那道燙手的聖諭!”
“聖諭?”
第010章 家花哪有野花香
“你這臭丫頭果真是半點不關心我的死活啊!”
蔣媒官叫苦道:“你竟不知聖人下旨命我前去北地替那位蕭侯爺說親?誰不知這位將軍此前數次婉拒聖人賜婚之意,這親事又豈是那麼容易說成的?想我堂堂京師第一媒,若是鎩羽而歸,且不論聖人怪罪與否,必是要淪為那些私媒們的笑柄!”
衡玉神色一振:“蔣姑姑說得可是營洲節度使、定北侯蕭牧嗎?”
“不是這尊大佛,還能是誰有如此大的面子?”
衡玉眼睛動了動。
這的確是一尊大佛。
北地與朝廷的關係向來微妙,此前晉王由北地起兵造反,這場兵亂使得大盛江山一度飄搖,直到三年前被這位蕭將軍平息——彼時邊境異族虎視眈眈,多番趁虛而入,朝廷為安定局面,論功行賞之際便封蕭牧為定北侯,任營洲節度使之職,一是剷除晉王餘孽,二為應對異族侵擾。
如此方勉強有了邊境的數年太平。
也因此,便是遠在京師,她也總能聽得到有關這位將軍的傳言。
拋開那些漂亮傳奇的戰績不提,更有諸多稀奇古怪的說法……
此時馬車正經過一座茶樓,樓內說書先生剛巧正說道——
“這位蕭將軍可謂英武不凡,諸位怕是要問,究竟不凡到何種程度呢?據說那是三頭六臂,赤面金髮,身闊如山,雙目為炬!每日要食千斤糧,飲水需半河水!”
“不對,你前日分明還說八百斤!幾日間,蕭將軍這飯量怎還漲了呢?”有嚴謹的聽眾提出異議。
說書先生面不改色:“蕭將軍前不久又打了勝仗,漲了功德,添了神力,飯量自然也要跟著漲!”
“原來如此……”
“有道理!”
“蕭將軍真乃神人也,這分明是活菩薩降世普度眾生啊……只是蕭將軍究竟為何至今不肯娶妻呢?”
“這個嘛……”說書先生捋了捋鬍鬚,露出高深莫測的笑意:“自是天機不可洩露。”
什麼天機不可洩露?
有人相視而笑,瞭然於心。
京城早就傳遍了——蕭將軍好男風,帳中男寵無數!
當然,也有人堅信:“既是活菩薩在世,那便為普度眾生而來!神仙又怎會留戀區區凡塵情愛呢?”
這些個版本衡玉都有所耳聞。
於是,腦子裡時常會出現這位赤面金髮的蕭將軍六臂各擁著一位如花似玉男寵的詭豔畫面,有時又會蹦出一尊神色悲憫的佛子轉世般的仙人端坐蓮花臺上誦經——
這跟著所聽而來的胡思亂想只是一瞬,她很快問道:“蔣姑姑打算何日動身?”
“畫像已大致蒐集完備,兩日後便要離京了。”
“我也想去!”
馬車還在行駛著,眼睛亮亮的衡玉忽地起身,挪坐到蔣媒官身側,挽住對方一隻手臂,軟聲道:“蔣姑姑帶上我吧,媒官出行,身邊怎少得了畫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