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燃燒徹夜方才堪堪被熄滅,城中由此罩了層濃霧,連朝陽也無法驅散。
但出乎璇浦等人意料的是,城外蕭牧的大軍仍然沒有任何進攻的趨勢。
“他孃的!”一天一夜沒敢閤眼的璇浦簡直要瘋了:“姓蕭的葫蘆裡到底賣得什麼藥!”
兵臨城下,又燒了他們的糧草,卻偏偏定在城外不動……這簡直比直接打進來還要熬人!
然而,很快傳入他耳中的,卻是一個更加煎熬的訊息——
兩軍陣前,年輕的將軍身披玄甲坐於馬上,出現在了契丹士兵視線當中。
他神態平靜,眉眼清冽似畫,坐於馬上微微垂眸看向敵軍之際,肅殺與悲憫,二者在他身上被融合得毫不矛盾。
“是……是蕭牧!”
其未發一言,卻已讓契丹士兵心神大亂。
緊隨蕭牧而來的王敬勇抽出腰側長刀,舉刀高喝道:“三日為限,交出漩浦,降兵不殺!”
這一聲振聾發聵,彷彿透過契丹士兵驚惑的目光,傳遍了整座忽倫城。
三日。
從火中保下來的糧草,剛好只夠支撐三日!
人心惶惶之際,“交出漩浦,降者不殺”八個字在每一個契丹士兵的腦海中反覆迴響。
“這不過是姓蕭的離間計罷了!我悉萬丹部,容不下叛徒!”城中,璇浦持刀,滿身殺氣:“不怕死的,不怕天神降罪的只管過來!”
草原人是有信仰的。
可生死關頭,諸事難料。
璇浦面上毫無懼色,實則心中已是大亂。
他將住處戒嚴,只留了心腹在旁,望著面前送來的酒菜只覺毫無胃口——姓蕭的已將他變成了這碟子裡的這盤烤肉,誰都想啃上一口!
時過三日,忽倫城數十里外的盧龍軍營中,王敬勇親自端來酒菜:“將軍,您最喜歡的千秋醉——”
一旁身穿軍甲,脖間卻掛著佛珠的年輕男子伸手一攔,狹長的鳳眼一彎,道:“你這傻大個,不知嚴軍醫不讓將軍吃酒?”
說著,便將酒壺提起,笑著朝王敬勇揚了揚:“多謝了——”
王敬勇皺眉:“酒不離身,還算什麼出家人?”
印海無謂一笑:“佛音在心,自然不必在這些凡塵俗務上計較。”
說罷,他吃了一口,嘖聲道:“這麼烈的酒,也就將軍吃得下了……”
閉目養神的蕭牧未曾理會二人,只問道:“就在這半日了,讓人盯緊些——”
第017章 “飢不擇食”
“是。”印海放下酒,起身撩起帳簾,透過層層把守計程車兵,看向不遠處的密林,道:“城中密道入口所在,早在去年便按照將軍的吩咐讓咱們的人透露給了璇浦,如今這形勢,他想活,只這一條路而已……”
說白了,此番不過是貓抓老鼠而已。
王敬勇認同點頭,想到自家將軍那句“這半日”,不由問道:“將軍怎知他會在白日逃走而非晚上?”
蕭牧的眼睛沒睜開過,坐在那裡,乍一看倒真的像一尊不染塵埃的活佛菩薩。
他未開口,那邊印海自答道:“契丹人並非勇而無智,燈下黑的道理璇浦豈會想不到?”
此時,有士兵隔帳高聲通傳:“將軍,蒙校尉回來了!”
“讓人進來。”
一名圓臉少年大步走進帳內。
“稟將軍,剛剛有數批人先後從密道出口離開,統共二十餘人,屬下檢視過了,其中並無璇浦!”
王敬勇聞言擰眉:“難道是璇浦派出來探路的?”
“只怕不止是探路。”印海看向蕭牧,道:“多半是被將軍給料中了——他不會、也不敢走這條密道。”
當年城中守將陸秦命人借這條密道送百姓出城之事流傳甚廣,故而密道的存在不是秘密,璇浦縱要鋌而走險,也仍要掂量一二是否會羊入虎口。
“不走這條?”王敬勇不解:“密道只有一條,不走這條走哪條?短短三日,難道他還能再現挖一條出來?”
印海反問:“現挖一整條密道自是來不及,可若順著原先的密道,在城外另挖通一個出口呢?”
王敬勇聽得一怔,而後忽然看向蕭牧面前桌案上的忽倫城地形圖。
其上明確畫出了密道行經之處,而在原本的出口之餘,另又標註了一條條分岔的路線——
那些分別通往不同方向的路線中,最終有一處被拿硃筆圈起。
半個時辰之後,被抓回來的一名黑衣人被迫跪在了大帳內。
他披著黑衣披風頭罩風帽,王敬勇上前將其風帽扯下,現出了一張顴骨微高,神態兇橫不甘的異域臉龐。
他雙手從背後被縛住,掙扎著要站起身,卻被王敬勇按得死死地。
他望向座上的年輕將軍,與之四目相接間,那將軍開口道:“漩浦統領,許久不見了。”